第66章
谢安年微微俯下身, 亮出一口雪亮锋利的白牙,“少跟爷在这儿掰扯有的没的, 但凡我打个小报告你就被3课灭了,你不好好在5课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吾悦再次冲了上来,谢安年头也不回反手出拳, 但没有击中肉.体。他有些惊讶地回头一看,发现温述拦在吾悦身前。
金色精神力不知何时包裹了吾悦地整个身躯, 少女黑亮的眸子中浮现出点点星子般的碎银,她极轻极细地喵了一声,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
温述收回异能,接住了吾悦。
韩添倏地冲上去, 却被谢安年拽住后领,只听刺啦地布料撕裂声响起, 他竟硬生生把后背布料扯裂,裸.露出一大片皮肤,谢安年立即锁喉把他制住,谁知他还像困兽一样挣扎着,额头脖颈的青筋狰狞暴起, 他冲着温述怒喝,“你对她做了什么?!”
温述把吾悦放在地上,举起双手,“我什么也没干,随时可以让她醒来。”
谢安年冷声呵斥道:“回答我的话。”
韩添挣扎了一阵,发现在谢安年手下毫无还手之力,喘着粗气放弃挣扎,“我为什么离开,和你为什么离开不是同样的理由吗?”
谢安年和温述皆是一愣,谢安年面色沉郁,温述则歪着头,一言不发地盯视谢安年。
韩添看他们这个表现,冷笑从喉咙溢出,一双眼睛淬了毒一般,“人都死光了,我还留在那里干什么?不怕死的人不缺我一个,但我想要留一条命活着不过分吧?”
谢安年抿住唇,良久才开口,“能造成这样的伤亡不可能是一般的任务……你们也去了那里?在我们之前还是之后?”
韩添眯了眯眼睛,道:“我不知道,我辞职后向导清洗了我的记忆,他们不可能让我带着那些记忆活着离开。”
谢安年松开锁住韩添脖子的胳膊,推了他一把,韩添顺势跳下笼子,踉跄几步走到吾悦身边,检查少女的情况。
温述打了一个响指,吾悦幽幽转醒,眼中一片惺忪,好似仍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昏过去的。她呜咽一声,搂住韩添的脖子缩成一团,蓬松修长的黑色尾巴缠住韩添的手腕,不管怎么哄也哄不好。
谢安年也从笼子顶部跳下来,落到温述身边,一言不发地牵起温述的手腕。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温述仍是放出了一点信息素安抚谢安年。不知何时飞走的破晓也被深蓝缠着小细腿拖了过去,柔韧的紫色触手一圈一圈往它身上缠,吓得破晓展翅挣扎,想飞却飞不起来,白色羽毛飞了一地。
就在此时,笼子里传出一道喊声,“你们是东部联合塔的军人,为什么不救我们?”
周围不少人也应和起来。
谢安年举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被好吃好喝供着,需要我救吗?”
“……”
谢安年又指了指刚才故意闯进货舱的几名乘客,“看来刚才喊的都是不愁吃喝的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没看见连这些蹭吃蹭喝的人他们都收容了吗?各位要不这样,反正你们也死不了,出去也是挨饿,不如老老实实顺着他们的意思,安安静静待到下船,大家主仆一场好聚好散。”
谢安年唱白脸,就要有人配合着唱红脸。
安吉尔压低眉峰,一张精致无瑕的面容上无悲无喜,“谁再多说一嘴,就都杀了。”
此言一出,顿时没人吱声了。
安吉尔把温述带到了一个由集装箱临时搭起的休息室,谢安年十分自觉地牵着温述的手跟过去。
温述见整间休息室里用几张床垫堆起一个沙发,还摆放了几个凳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余陈设。
安吉尔向温述提出了精神梳理的祈求,这的确是温述身为主人的义务,就算谢安年脸色摆得再臭,温述照常梳理不受干扰。
温述抚摸天堂鸟的小脑袋,揪了揪它头顶色彩绚丽的翎羽,加固了安吉尔的精神壁垒。前不才梳理过,安吉尔的精神状态不错,与最开始温述见到他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只好好休养不要透支精神力和体力,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有问题。
于是温述没有加固自己和安吉尔间的浅度契约,而是任由它们在时间流逝下变淡。
精神力线被温述收进体内,安吉尔却皱了皱鼻子,神色不似以往被梳理过后的轻松惬意。
“安吉尔,有什么问题吗?”
“主人,你有没有感觉你的信息素里掺杂了别的味道。”
温述一愣,感觉自己的腰被谢安年的手掌扣上,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身子,“有什么味道?”
安吉尔道:“我说不出来,反正是我不喜欢的味道,这股气息进到我的身体里,让我的血管都在刺痛。”
哨兵之间的信息素互斥。
但是谢安年是黑暗哨兵,安吉尔应该无法嗅到他的信息素,仅仅是凭敏锐的感知力察觉到了这无形却给他带来极大压力的存在。温述也没想到谢安年的影响力这么强,居然能在自己身上留下这样鲜明的标记。
他不动声色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微甜微涩的茶香似乎变得更厚重沉郁了一些。
安吉尔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安年,“你对他做了什么?那是你的信息素!”
谢安年虚扶椅背,隔着一层薄薄的颈带,俯身轻嗅温述修长的颈项,“我做了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温述没有躲,任凭炽热的呼吸烫热自己的血液,他平静地对安吉尔道:“不管怎么说,安吉尔,我希望你能够接受。如果你们两个一直这样针锋相对,我会很为难。”
话音刚落,令人窒息窒息沉默在微弱的灯光下蔓延。
安吉尔无声掐紧手心,他感觉一团棉花堵在自己的喉咙里,难以言明的酸涩感一直从鼻腔蔓延到胃部,他的胃袋如同被一双大手捏过,狠狠抽搐了一下。
强忍着那股令他几欲呕吐的不甘和懊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此反复几次,方才开口,“放心吧主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安吉尔收回萎靡的精神体,缓缓从椅子上站起,他一双矢车菊般晶莹的眸子注视了温述良久,久到他的双腿仿佛要生出根系,画地为牢,他才缓缓开口,“我去外面看看他们,主人。”
在某个瞬间,温述接收到了安吉尔那股浓烈到窒息的情感风暴,但是温述注定只能选择无视。他本以为安吉尔会大闹一场,甚至当场和自己决裂,说不要继续当自己的奴隶,当时这些猜测都没有发生。
看着安吉尔离开的背影,温述竟也猜不准安吉尔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他能放下,那最好不过。
如果不能……
谢安年附身咬着温述的耳朵说:“他喜欢你。”
温述道:“他只是分不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喜欢。他对你也一样,分不清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厌恶。他还没学会怎么靠自己做一个人,不应该把一辈子拴在我身边,茜拉的本意也不是让他一辈子当个奴隶。”
谢安年倍感意外地眨眨眼,“小温同学,我以后恐怕得叫你小温老师了。”
“绿洲号”在这三天的动乱中减员足足三分之一,逃出来的奴隶却填补了这个缺口。安吉尔将抢来的食物统一保管,每天分两次定量给奴隶和俘虏们发放。
温述清点了食物的数量,发现食物并不足够满足需求。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顾虑。
他终于明白进入货舱时舱顶为什么会被凿出来个洞了。那洞的确通向冷库,但不是出于单纯的破坏目的。
那是蛇人的巢穴。
蛇人们本就可以靠降低环境温度降低能量消耗,因此才抢占了一个冷库,除去外敌入侵的必要警戒,平时就在那里冬眠。
冬眠中的蛇人,不需要食物,也因此保障了食物供给。
货舱和客舱,奴隶和乘客,就这样维持这诡异的平衡,接下来的九天都在平静中度过。
船长曾含蓄地拜访过谢安年,请他下货舱平乱,谢安年也含蓄地表示他无法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做到这点,船长只好作罢,神色愤懑道:“他们能逃出绿洲号,但不一定能逃出圣德里安要塞。”
谢安年看守宝藏一样看着温述,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拴裤腰带上。但抵达圣德里安要塞的前一天晚上,温述还是在谢安年洗澡的时候让蜃楼藏进被子里打掩护,成功溜了出去。
穿过走廊,下楼梯,七拐八拐就到了楼梯的断层处。两层近十米的高度,如果温述不想作死,是不可能自己跳的。
他放出破晓,没过多久,安吉尔出现在下层的楼梯上。
几天未见,温述发现安吉尔好像又长高了。从前安吉尔比他矮小半个头,身体也略显瘦削,但现在安吉尔和自己几乎一样高,体态也从少年的清瘦修长过渡到青年的丰腴坚韧,秀丽眉目间的英气逐渐显露,是正处于少年和青年、青涩到成熟之间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