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他不会的,”萧翊清道,“那封信是太子的筹码,他让毓琅去拿信,是想把最后的一线生机留在自己手里,和萧临彻谈上一谈。他如果自己去,珈乌倒真不一定敢把他怎样。可是毓琅……”
萧翊清久久地沉默下去,像在出神,也像是困倦了,怎么也凝不起精神来。封如筳想要劝一句什么,却见他的背忽然躬下去,猛烈地呛出一口咳嗽来,半天才直起身子。
封如筳赶紧去扶他,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萧翊清摆手不要,沙哑着问:“雷晗铭现在在你御史台了,准备怎么审?”
封如筳道:“夜袭太子府之事自不必提,黎家与羯人牵线搭桥,我怀疑与禁军脱不了干系。陵卫虽远在城外,但却多是禁军中退下来的人。陵卫全部为太子所驱使,我总觉得不全是太后的主意。更有甚者,雷晗铭其人为他两人所共同驱使,也有可能。”
“你想的周全,去吧。此人心思缜密,又因武功高强性情粗暴,记得留神。”萧翊清道。
“是。”封如筳起身要告辞,又问道,“殿下,今日怎么不见黎总兵?”
帘外散着淡淡的安神香,竹帘半卷,将倾洒下来的天光轻柔地挡住。窗下的梅瓶空着,没有主人折梅装饰。
黎越峥在帘外轻声应了话,把人送出去,回身见帘子微微动了动,连忙走过去。
傅行州沉沉地睁开眼睛,嘴唇苍白,身上从上到下裹满了纱布,几乎一动都不能动。他伸手向床榻里侧摸了摸,碰到一截冰凉的金链子,碎裂的红宝石扎了他一下。傅行州毫不在意地用力攥住,紧紧地印在手心里。
黎越峥在他床边坐下:“这就醒了,觉得哪儿不舒服?”
“黎总兵……”傅行州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大哥呢?”
“别想那么多,”黎越峥道,“刚过午时没多久,你没睡多一会儿,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你大哥还在宫中,今日朝会刚散,路上且要一段时间。”
“朝中如何?有凛川的消息吗?”傅行州沙哑地问。
黎越峥轻轻叹了口气。傅行川人还没回来,先把消息传回来,就是怕弟弟醒了着急,真是了解他。
“太子被废,暂押刑部,由平王主审。周丞海的案子重开,还在封如筳那边,现在没人挡着,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另外,昨日之事,三殿下加封亲王,现在是瑞王了。你大哥在侯爵上加了一重食禄,已经超过了闻侯。至于你呢……给你提了从一品定北总督,加封神威将军,什么时候回北关都可以。”
傅行州疲惫地合了一下眼睛,毫不在意似的,歇了一会儿才睁开:“凛川呢?”
黎越峥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傅行州挣扎了一下,竟硬撑着支起身子坐了起来,“……还请黎总兵帮我备车,我要去审珈乌。”
刑部地牢里灯烛昏暗,贺容正借着灯看俘兵的供词,忽听门口有人来了。
他回头见进门的是傅行州,脸色苍白,比刚落下的雪没好上几分,惊得连忙站起来迎:“将军怎么来了?好点了吗?”
傅行州嗯了一声权作回应,撑着桌子走过去,问道:“珈乌关在什么地方?”
“关在牢里最深处,安排了十个人轮流看守,我带您去。”贺容在前引路,打开刑讯室的门,“只是他身负重伤,这时候还没醒。”
傅行州摇晃着在椅子上坐下,缓了口气道:“他又不是来享清福的,去提人,弄醒他,我一盏茶后要审。”
烛光再次晃动。珈乌被挂着胳膊吊在刑架上,脸被狱卒捏着抬起来,三颗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挂着新鲜的血迹。
珈乌几乎倒不上气来,断断续续地说:“我是皇子……被抓了也可以拿去谈判和要挟,这是你们的皇上该决定的。阎凛川找不到,你急坏了,就对我动私刑。你们的皇上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傅行州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到他面前:“你的废话最好少一点,如果喜欢,我有很多办法让你一直说话。”
珈乌咧开嘴:“我很好奇,阎凛川不在了,你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傅行州挥拳打在他脸上:“你们的人压根就没出城。我问你,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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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大人:(换戏服化妆中)(和某人电话)……知道了,我在备场了,一会儿再聊。
傅影帝:(夹着电话擦手上血浆)那就这么说定了,片场等你哦亲爱的~
阎大人:(脸红)我没有答应……
傅影帝:别说了亲爱的,我知道你会喜欢且会欲罢不能的,晚~上~见~(挂电话,嘟嘟嘟)
谢谢阅读。
第117章 蛛丝
珈乌含着一口血闷笑出声:“他死了……他拉着我跳下去的时候,说要给言毓琅报仇。我的刀扎穿了他的心脏,他的血喷出来的时候可真是滚烫的,就这么落在我手上和脸上,像流不尽一样,越来越凉啊。他倒在地上就这么看着我,到最后了,眼睛也没有闭上……”
傅行州抡起拳头用力揍在他脸上。这一下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自己喉头紧跟着泛起一口甜腥。
珈乌被打得偏过头去,血顺着嘴角流出来,头向旁边一歪,彻底没声音了。
傅行州伸手抓起他的前襟,提起来还要再问。贺容赶忙上前,伸手格在两人之间,急道:“将军冷静些,他在故意激怒你。要问阎大人下落,不可要了他的命!”
傅行州微微松了手,贺容立刻挥手命狱卒将人放下来,抬到一侧去包扎。
他扶着傅行州回到桌前坐下,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劝道:“珈乌自知入狱逃不开刑讯,便要激怒你以求一死,以免被套取更多的消息。城门不能封太久,阎大人如果要被送出城去,便也就在今日之内,将军不要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
傅行州垂眼盯着地上的一点,目光似聚似散,耳畔嗡鸣未去,一时恍然。阎止最后那一暼带着烈火与焦土,不可破灭般深深烙在他眼前,让他有如身在炼狱,想上一想便魂飞魄散。
他很清楚,珈乌什么也不会招,刚才的两拳就是自己在泄愤。但是他看着拳头上的血,却像抓住了什么依凭,将胸中生生割出一处空白,诸般忧急哀毁之痛,直至此处,尽数付之而不见。
“珈乌身上搜出了些什么?”他问。
“八支毒箭,十二把匕首,还有飞针若干,都是暗器。”贺容将一份口供递给他,“不过黎鸿渐那边倒是招了一些东西,早在大殿下刚刚前往皇陵守灵时,珈乌便借大学士的名义,在城内买了几间院落。其中一座,就是咱们曾去搜查过的那间。”
傅行州对着口供一目十行地扫过,撑起身向外走去:“就是这里……你点些人,跟我去一趟。”
黎家的别院坐落在城北,地方偏远,出了内城门还要再走上五里。
冬日草木萧瑟,路边尽是枯黄的野草,夕阳西下,北风渐起,将齐腿高的野草吹得倒伏下去,沿着乡道漫漫望去,目所及处不见人家,竟连一个路人也没有。
傅行州放下车帘,又听后面传来马蹄声,他喊了一声贺容,却听熟悉的马嘶在车旁停下。有人翻身下马,打了帘子迈上车来,正是傅行川。
他腰间佩着玄铁剑,绛红色的朝服外压着黑色的氅衣,只露出胸前麒麟戏球的纹样。显然是来得匆忙,连朝服也没有来得及换。
傅行州道:“大哥。”
傅行川坐到他身侧,看了看他见面色尚可,便伸手烤火,徐徐道:“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昨晚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父亲,但纸里包不住火。到时候你要是站也不能站,脸色像现在一样难看,怎么和父亲交代?”
“我没事。”傅行州低声道。
傅行川看了他一眼:“元昼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纵着孩子,闹出天大的事儿也不拦着。在刑部问出什么了?”
“和黎叔没关系,是我非要去的。”傅行州此时也稳了心神,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将黎鸿渐购置田产的事说了。
“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假借大学士名义不假,可背后之人是大殿下还是瑞王,仍然不得而知。”傅行川道,“今日朝堂之上,瑞王把罪名都推到了黎鸿渐的头上。要是按此情形下去,黎家恐怕要临倾覆之灾。”
傅行州问:“黎家就指望黎鸿渐一个人了,太后竟无异议吗?”
“有异议也没有用,”傅行川说,“太后的权势大不如前,更比不上瑞王炙手可热,能说得上什么话。大殿下被废,多的是人要找瑞王投诚,又怕挨了皇上的整饬。这些人前怕狼后怕虎的,就指望着拿大殿下和黎鸿渐两个人消灾,赶紧把这件事揭过去。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替他开口。”
傅行州听着,心有盘算:“朝堂的事儿我没心思管,墙倒众人推,他罪有应得。若找得到凛川便罢,若是找不到,他大学士就算要过奈何桥,也得先过了我的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