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会的。”阎止道,“傅长韫今天出城去了,到天黑也回不来。放心吧,他发现不了的。”
  窦屏山不着痕迹地看向他。阎止眯着眼睛靠在摇椅上,神情轻松又惬意。他觉得阎止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平日里也跟着多了些笑容。虽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在眼里还是觉得很欣慰。
  “那好吧,”窦屏山笑着站起身来,“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阎止已经埋首卷宗,提这笔开始在一旁勾勾写写了。他把一碗荔枝放在旁边,在对面落了座,这才向案卷上看过去。只听阎止问道:“采灰场的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窦屏山将一叠口供拿到他面前,又补充道:“姚大图失踪,我们搜遍了全山也没发现他。其他的人都押回县衙了,由傅将军亲自审,口供都在这儿了。”
  阎止将口供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几个人交代的内容和他已经探听到的消息差不多,没有什么新内容。罗净纶和崔主事两个人吐得尤其爽快,傅行州还没怎么问,两个人就全招了,生怕受一点皮肉之苦。
  阎止摇了摇头,又将口供翻了一页,却是空白的一张纸。他看了一眼顶端记录的姓名,问道:“吴仲子什么也没招吗?”
  “无论我们怎么问,吴仲子始终不开口。”窦屏山说着又将一叠文书递过去,“我们还查到,吴仲子与在陪都的三殿下早年间就相识,一直都有往来。但眼下证据太少,我们还不能判断三殿下和采灰场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阎止眉心一跳,忽然想起了姚大图在山中和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姚大图是吴仲子的亲信,如果吴仲子与三皇子私下有着交易,很可能姚大图也是知情的。
  他思及此,又问道:“你刚才说,一直没有找到姚大图的下落?”
  “是的,我们将山上已经搜遍了,没有找到他的人。”窦屏山道,“我们怀疑他可能已经被炸死了,尸体被沸水泡烂,看不出来。”
  “不会。”阎止将口供放在桌上,抬起头来,“山中爆炸全都是姚大图一人设计的,为的就是能够顺利地逃出去,他绝不可能让自己死在里面。”
  他想了想,又道:“当天围山的时候,带兵的是什么人?”
  窦屏山道:“当时情况紧急,除了傅将军带的两队亲卫,就是纪荥将军带的右锋卫了。但是右锋卫人数不多,不到千人,勉强能够将山脚下包围起来。”
  阎止大致回想了一下山中的规模。采灰场坐落在群山中间,两面山丘绵延,抓人是相当困难的。他道:“一千人是围不住的,山脚下一定有缺口。你再问问纪将军,当时什么位置比较薄弱,姚大图这个人务必要抓住。”
  “好,”窦屏山点了点头,“阎大人放心。”
  “对了,”阎止边翻页边道,“我救的那个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得空带他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窦屏山闻言却顿了顿,支吾道:“这我不太清楚,我回头问问在场的人,找到他就带过来。”
  阎止觉得不大对。他抬头想多问几句,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在门口猛地勒住了缰绳,正快步向院子里走进来。
  “坏了,”阎止从摇椅上跳了起来,“不是说出城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手下飞快,将桌上东西拢成几摞塞在窦屏山怀里,指了指西厢房让他把东西藏起来。自己则几步钻进正屋里,利落地一回身,将两扇木门砰的一下合上了。
  傅行州走进院子的时候,只见窦屏山一个人坐在桌旁。他手里举着一本话本,旁边摆着一盏龙井,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傅行州盯着那话本的封皮看了看,出言道:“窦主簿一个人看书啊。这书写的挺有意思,你之前看过?”
  窦屏山心里准备了半天,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忙起身道:“啊傅将军回来了。没有没有,我也就是瞎看而已。”
  傅行州哦了一声,又问:“凛川呢?”
  窦屏山道:“阎大人……他睡着了。”
  傅行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向桌上看去。桌面上干干净净,除了窦屏山的一盏茶之外什么也没有。他继续沿着桌边寻找,果然发现了一圈不甚明显的水印,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化掉,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看着大小,这圈水印不是茶盏留下的,反倒和阎止常用来放水果的莲花盘有点相似。
  “管家今天买水果回来了?”傅行州问。
  窦屏山想说不是,但心里盘算了两圈还是没敢,最后张着嘴点了点头:“买了荔枝。”
  “好。”傅行州找到了罪魁祸首,拍了拍窦屏山的肩膀, “回去吧,改天再来。”
  窦屏山心道还不知自己有没有改天了。他追上几步,却放低了声音:“将军,刚刚阎大人问起那个孩子了。我说的不知道。”
  傅行州道声好,向正屋走去:“先别跟他说了,我找机会慢慢告诉他。”
  傅行州进屋的时候,阎止正在榻上睡着。他只穿了一身淡色的中衣,薄被拥在胸前,一头乌发在枕上散开,看上去睡得香甜。
  此时正是正午,明净的窗户纸上映出院中修竹细长的影子。屋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停顿片刻,便是扑棱棱飞走的声音。
  傅行州在床边坐下,俯身贴着阎止的额头蹭了蹭,而后低头吻在他唇上。荔枝馥郁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唇齿散开,哪里都是甜滋滋的。
  “唔……”
  阎止恼怒的睁开眼睛。他看一看傅行州眼里的笑意,把舌尖上辩驳的话咽了下去,坐起身来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早些回来,怎么能知道今天的荔枝这么甜。”傅行州道。
  阎止心里像是有什么被拨了一下。他握住傅行州的手,指尖顺着他掌心里那道结了痂的血痕划过去,又道:“早知道你喜欢,我就在屋里备一些了。你等着,我去再给你拿。”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却被傅行州反过手来,一把将他扣住了。傅行州心想,这小东西学得花言巧语,现在还会拿这一套来搪塞人了。
  “荔枝还不够凉,不急在这一会儿。”傅行州把他的袖子往上拉了拉,却问道, “刚刚装睡,躲什么呢?”
  阎止无辜地看着他:“我没有,我是被你吵醒的。”
  “是么。”傅行州假做不见,“那我把窦屏山叫来问问好了。一套书非要从第四本开始看,是不是不小心拿错了。”
  “这我怎么知道。”阎止申辩道,“那本书一直放在外面,可能是他看见就随手翻了翻吧。我可是一直在屋里午睡,没出过门。”
  傅行州就等他这句话,点了点头道:“也是,只是不知道你床头上的莲花盏,怎么长了腿跑出门去,还被人拿去冰镇了一遍。化掉的水印现在还留在桌子上呢。”
  阎止这才反应过来,傅行州一直在套自己的话,就等着抓破绽。然而祸从口出,他索性把嘴一闭,不说话了。
  傅行州暗笑起来,扣着阎止的手一件一件地数下去:“让我猜猜你还干了什么。窦屏山给你看了采灰场一案的口供。姚大图和吴仲子两人疑点颇多,你想让他提醒纪荥,别漏掉围山的线索,是不是?”
  阎止被他说中,彻底没了脾气,嘴硬道:“谁让你这么早回来的。”
  “行,都算在我头上。”傅行州道,“但是今天晚上,你的冰糖山楂糕可就没有了。”
  “账可不是这么算的,”阎止往后一靠,“你前几天因为喝药的事儿,说要奖我的栗子酥还没兑现呢。算上今天,也应该正负相抵才对,凭什么没有了?”
  “倒是忘了这件事,”傅行州摸摸下巴,“既然抵消了,那冰糖山楂糕就罚两顿吧,这样正好。”
  阎止终于怒了,抓起一旁的书朝他扔过去:“正什么好——”
  傅行州侧身躲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别急,你还是有机会的。听我说,你要是表现的好,这两天我就带你出一趟门。”
  第59章 失窃
  天色将明,天边渐渐地泛起一抹淡蓝色,带着柔和的辉光。许州城的街上偶有更夫穿行,除此以外,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右锋卫自进城以来,便借住在许州县衙的后院里。这时候天还没亮,县衙上下更是一片寂静,连门口的守卫也半梦半醒着。
  一行人隐在夜色中,不知不觉地潜进了府衙的后院,再悄悄地摸进纪荥所住的院子里。领头的人四下打量一圈,向其他人招了招手,迅速来到东厢房门前。他用木条支开窗,见屋中无人便带人鱼贯而入,又将木门虚虚掩上。
  几人轻手轻脚地翻找起来,很快便从架上找到一个木盒。领头的人借着月色看了看,确认盒里是要找的东西,便往怀里一揣,招呼众人撤走。
  月色掩映下,一行人静默无声地往外溜去。断后的人看向正屋,里面一片漆黑,纪荥仍在熟睡。夜风吹起,他的衣角被风勾在了门扇上。他刚刚一动步子,古旧的木门便被拉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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