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好了!都别吵了!”庆元帝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酒杯也洒出来一些,“好好的春日宴就听见你们吵吵吵,没个省心的!”
  贤王身躯一震, 赶紧伏地跪下。
  庆元帝又望了望宋重云, 理了理心中的气道:“重云自幼便长在朕的身边,朕还不知道他什么样子吗?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了, 你们兄弟之间没有亲情温暖,甚至你都没问过他这些年在禹州苦不苦难不难,反倒是还日日都来陷害于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他是你弟弟,他长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竟还找了这样几个胡说八道的外人, 来构陷与他, 贤王, 你当真是孝顺啊!”
  贤王赶紧磕起头来, 分辨道:“儿臣也是一时被蒙了心,竟然相信这几个人的胡言乱语, 父皇赎罪赎罪啊!”
  说完他又突然转过身,指着身后那几人,厉声喝道:“你们竟然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 这是欺君之罪,来人啊!把他们几个拖下去,乱棍打死!”
  殿外的禁军走了进来,刚要拉住那三人的手臂,便听到旁边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慢!”
  萧知非冷冷的抬起头,眼里却带着几分随意的笑,他说:“这大殿之上,臣竟然不知道,已然是贤王殿下做主了吗?”
  当他的目光落在贤王身上时,宋重云觉得自己的心都颤抖了一下,一瞬间,他好像又想起那些曾经要刺杀自己的人,是如何在萧知非手下变得面目全非,他真怕一个不经意间,贤王就会血溅当场。
  而萧知非的语气却只是淡淡的,“贤王殿下,您越界了。”
  宋重云看了看庆元帝的脸色,那种难看已经不是普通的字眼可以形容,他悄悄勾住他的手掌,眼睛红红的对他摇头,轻语:“知非,不要……”
  贤王的脸色也不好,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是了解萧知非此人的,曾经有官员在朝堂之上,不过是拿当年萧家旧事重提了一下,出了文华殿,便被他一剑刺进了心窝里,事后也并未曾有过半分忏悔之意,那时朝廷是用人之际,外敌蠢蠢欲动,除了他萧大将军和他的萧家军之外,更是无人能出征抵御外敌,所以当时庆元帝也未曾对此事有过半分提及,仿佛那官员死便死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萧知非慢条斯理地将宋重云的手握好,他道:“好,我听殿下的。”
  “那贤王殿下可愿意就此罢休?”萧知非又抬起眼睛,慢悠悠的说道。
  “自然愿意。”
  贤王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几个来抓人的禁军,哪知禁军刚刚动了一下,萧知非又道:“人给臣留下,臣还要好好审问审问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又是受何人指使。”
  “陛下觉得微臣这个提议,如何?”
  庆元帝双手捏着眉心,只回了句:“由爱卿做主即可,朕累了,月儿你过来扶朕回去。”
  菡月应了一声,赶紧起身,走上去扶着庆元帝,缓缓走出了大殿。
  萧知非刚刚起身目送皇帝离开,眼见着人影消失,便又坐了下来,对着门外唤道:“来人。”
  再进来的便是英来以及几个滔水苑的护卫。
  宋重云知道,这些是萧家军的人。
  这行宫之内,原本的戍守之责是禁军的,但是唯有这滔水苑的护卫,全部是萧家军的人。
  “将这几人带到地牢里。”
  说完,他的眉心蹙了蹙,好像想到了什么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便又抬手道:“还是算了,带回滔水苑吧。”
  眼见着几人被带了出去,大殿里似乎又安静了下来。
  萧知非攥着宋重云的手,站起来,他对着众人道:“各位大人继续享受宴席,接着奏乐吧。”
  那些乐府的乐师闻言,赶紧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汗珠,继续奏乐起来。
  -
  宋重云跟着萧知非走在行宫的小径上,为了春日宴铺满鲜花的前路上,到处是芬芳的气味。
  宋重云忽然停下来,他撤出握在萧知非手心的手,从背后环住萧知非的腰际,脸贴在他的后脊背上,呜咽。
  萧知非就那样站着,任他抱了一会,才转过身,抓住他的双臂,说:“怎么后悔了?想还不如之前就听了我的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是吗?”
  春日的暖阳柔和的照在他如雪的脸颊上,一抹艳丽的光影荡在他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仿若是天边的彩霞一般,昳丽明艳。
  他吸了吸鼻子,将那些还来不及落下的小珍珠又堵了回去,浅浅的哽咽道:“我只是觉得心惊害怕,却并未想过要离开,我还没有等到你的答案,不会轻易离开的。”
  萧知非低头望了他一会儿,在他的眼睛里,宋重云是个特别胆小的人,他声音稍微大一点,他的语气稍微重一点,甚至是他在床上弄的稍微猛一点,他都会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可这一次,他却说自己不想离开。
  他明明是那么害怕。
  他感受到了他异常跳动的心。
  但,就是这样胆小怕事动不动就哭就落泪的男人,对他说不会轻易离开,只为了他的那一句答案。
  有这么一瞬间,他的答案几乎就呼之欲出了。
  萧知非弯下腰,指腹轻轻捻着他被自己咬红的唇瓣,缓缓说道:“别怕,没有人能伤到你分毫。”
  宋重云仰头望着萧知非,忽然憋了那么久的眼泪一颗一颗掉落下来,落在鲜花铺满的小径上。
  “你总说会护着我,你总说不会让人伤我分毫,可是可是……你知道这世界上唯有你是伤我最深的人……但我却心甘情愿,我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我是不是穿越的时候把脑子也穿坏了?明明你对我那么凶,明明你是这么冷酷无情,明明一点都不温柔……可我还是还是……”
  他哭的时候说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抹了抹流到唇边的鼻涕眼泪,他继续哭:“还是沦陷在你的怀里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语无伦次,他更知道他所说的很多字眼,萧知非一定听不懂,他知道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更笨更蠢更像个傻瓜,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萧知非看着他的胡言乱语,忽而笑了。
  他将那个哭得脏兮兮的人一把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扯着衣袖去擦他那些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的东西,擦完之后,又将他软软的身子往怀里推了推。
  萧知非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反反复复地摩挲。
  “我以后尽量温柔一点,好吗?”
  -
  萧知非带着宋重云出现在行宫外十里的琴竹镇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行宫里沉闷,不如这镇子里气氛更欢愉。”
  他们换了极为普通的常服,拉着手走在镇子的集市上。
  今日恰逢初一,镇子上有夜市,人群如织、络绎不绝。
  宋重云鲜少逛这样的地方,看着卖什么的都新奇,他一会儿在果子摊子上挑挑拣拣,一会儿又去卖饰品的摊子上磨磨蹭蹭,不过一会功夫,跟在他们身后的杨疏手上,就抱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
  “我说殿下……宋少爷萧大小姐,你们俩也不能看见什么就买什么呀,小的只有这一双手,可在也拿不下了!”
  宋重云正在卖糖果的摊子上挑选喜欢的颜色,听见杨疏这样说,便笑着捏了一颗橘色的糖果,递到萧秦霜的手上,望了望杨疏,笑道:“快拿糖果黏住他的嘴,不然他能叨叨一路。”
  萧秦霜接过那糖果,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嗅了嗅,是橘子的味道,她眉心一皱,顺势塞进了杨疏的口中,一如既往的冷声道:“最不喜欢吃橘子了。”
  杨疏还想说话,却发现橘子糖果然将自己的唇齿黏在了一起,咕咕哝哝半天也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萧知非瞥了他一眼,发话:“你先和秦霜将东西放在马车里吧,我与云儿在前面那个酒楼等你们。”
  宋重云抬眼问:“不逛了?”
  “嗯,不逛了。”
  宋重云应了一声,唇角向下撇了撇。
  萧知非又道:“先填饱肚子,再继续逛。”
  宋重云马上又笑了起来,道:“那好,我肚子正好饿了。”
  云来酒楼是青竹镇上最热闹人最多的酒楼,他的招牌最大也最高,来来往往的人只要往这招牌上看一眼,就会萌生出想进来瞧瞧的念头。
  一楼有唱曲的姑娘,嘈杂人多,但你只要点一壶茶就能坐一个下午,没人会赶走你。
  二楼都是包房雅间,消费高但却清净。
  宋重云他们进去后便径直上到了二楼。
  云来酒楼二楼有一个叫浙水厢的房间,在正中的位置,推开窗户便能刚好看见一楼弹唱的姑娘,一般这个房间是最贵也最难预定的。
  宋重云他们到了二楼之后,一开始活计将他们引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推开门宋重云便觉得这屋里气味不好,他便不愿意在此,问那伙计:“你们最好最大的房间在哪?领我们过去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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