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哼着歌,在手机上订了一束新鲜的花,开始洗菜做饭,等待夏言回家。
  就在他刚准备要放水的前一秒,“叮咚”一声,门开了。
  “老婆,你回来了啊。”
  邢沉从厨房中走了出去,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脸上洋溢起无法抑制的笑意。
  站在门口的夏言手中除了电脑包外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他低着头,那张好看干净的脸过分得面无表情和苍白:“邢沉,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
  邢沉摘下手套,走到门口接过夏言手里的电脑包,把拖鞋放在他的脚边:“什么事呀?”
  夏言开门见山:“你要不找个信得过的女生假扮一下吧,或者找个群演,演一下你的伴侣。”
  邢沉当即愣住了,惊讶地说不出来话,几秒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什么呀,我的伴侣不是你吗?假扮什么呀?”
  夏言面不改色,甚至眼眸都没抬一下:“我今天想过了。你爷爷身体不好,你应该顺着他的心意,而不是一味欺骗他、忤逆他。”
  邢沉的瞳孔猛地放大:“你都知道了?”
  夏言点头:“我知道了,或者,如果你喜欢蒋月琳的话,你和我离婚,我不要你的财产。”
  邢沉声音有些发抖:“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老婆,你不要我了吗?你要和我离婚?对不起,我昨天不该和她说话,我……”
  他紧张得语无伦次,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担忧又痛心的目光尽数落在夏言身上,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了。
  可夏言却冷酷无情地打断了他:“你别道歉了,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我没那么小心眼。”
  昨天是周末,夏言不用上班。邢沉去邢氏集团处理点事,结束后带夏言出去吃饭,在餐厅正好遇上了蒋月琳。
  对方活泼开朗的性格确实很讨人喜欢,邢沉和她聊了好几句,临走前她还加了夏言的微信。
  “我不要离婚,我不要你离开我。”邢沉脸上瞬间出现了两道极为明显的泪痕,“你不爱我了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夏言闭上了眼。
  这不是什么纯爱小说,也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情电视剧。在现实生活中,婚姻往往都是权衡利弊、基于经济条件的产物。
  如果和一个家庭背景差不多的女孩结婚,对邢沉事业和名誉都有帮助,又能让他的家人接受,比他现在两难的境地好上许多,那何乐而不为?
  那家的女孩夏言见过,不是什么蛮横无理的大小姐,反倒温柔幽默,和邢沉很相处得来。
  他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愿意把邢沉让给别人。
  只是他自己也没剩什么时间了。
  夏言捏着手里那张体检单,紧闭的嘴唇中滑出一句:“我只剩半年时间了。”
  第24章 旅行
  “我只剩半年的时间了。”
  邢沉不明所以:“什么半年的时间?手上的项目吗?”
  夏言淡淡地回答:“我只能活半年了。”
  他用力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表情, 像是故作轻松的微笑又像是无奈的苦笑,试图调节他和邢沉之间的诡异氛围。只是很可惜,不但没有缓解, 还让场面更加难看了。
  “你在说什么呢?这也是可以开玩笑的?”
  邢沉从来没有对他露出如此生气的表情, 眉头紧缩地骂了一句,语气都加重了。
  夏言拿出一张检查单,慢慢将其展开, 递给邢沉。
  “肺癌晚期,已经恶化了,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医生说只剩下最后六个月可以活了。”
  邢沉怔怔地站着, 干涩的喉咙即便用力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一动不动站了多久, 连那张黑白的检查单如何到他的手中也不知道。邢沉的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拿着纸,他飞快地上下扫了好几遍,整张脸都白了。
  “不可能。”邢沉看完后斩钉截铁地说, 抓着报告单的手指凹陷:“肯定是医院误诊了,你去的哪个医院?我们去jt大学附属医院再检查一下……”
  夏言:“我今天去的就是jt大学附属医院。”
  邢沉脸色煞白, 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似得,他咽了口口水, 眼睛灰扑扑的:“不可能。j大附属医院偶尔也是会有错误的,这样,你明天请假, 我们直接开车去北京……”
  “邢沉。”
  夏言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误诊是不可能,你不要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像你平常经常说的那样,凡事向前看, 对吗?”
  邢沉立马镇定了下来,机械性地点了好几下头:“对,对,凡事向前看。”
  他找了地方坐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猛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那你……”
  “我会积极配合治疗,争取不那么痛苦地度过着半年,”夏言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和邢沉商量一件生活中寻常的事情:“最后的这半年,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邢沉想都没想就点头:“好。”
  “我想这两天把图纸画完,然后出去旅游,把我们计划的没去的地方都去了。到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我想一个人待着,到时候我的后事麻烦由你来处理。”
  邢沉:“好。”
  他整个人任何的情绪都没有了,浑然像一具空壳。
  他站起来:“夏言,我去个洗手间。”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会。
  夏言点了点头,邢沉胡乱抓起自己的手机跑进了卫生间。
  他偷偷拍了夏言的检查报告,找了自己家的私人医生,询问这个检查结果。
  手机在键盘飞跃间,几个医生已经有了回复。每个人的回答都如出一辙:不好意思少爷,这份报告没有问题,请您节哀。
  邢沉一个一个浏览完,胳膊上青筋爆起,手中的手机都快被他捏碎了。他又问了几个他认识的公立医院的医生,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后还是不信邪,最后动用了自己父亲的关系,问了市里几个厉害的医生。
  很快,这样一圈下来,今天给夏言做检查的那个医生都被他找到了。医生很严肃地告诉他,他们是多次检查之后才下的结论,不可能误诊,让他节哀。
  邢沉的视线模糊了。
  像是有一双手生生把他从现实世界中剥离了出来,他身边全是空白,他甚至听不到一丝的声响,看不到一点儿东西了。虚浮飘渺的感觉十分难受,让邢沉头晕目眩,想要作呕。
  夏言那么年轻,为什么会得病?
  他为什么会吸入那么多二手烟?他为什么会有家族遗传病史?
  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带他去做检查?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夏言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苦,连两年的好日子都没过过,现在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邢沉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黏糊的触感经过他的脸颊,他想要怒吼,想要发疯,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他拳头紧握,用力向前挥去,试图用暴力和疼痛来发泄巨大的痛苦。
  就在坚硬的拳头要碰到墙面时,忽然有一股力量,强迫着让它停了下来。
  生病的终究不是他,而是夏言。夏言应该比他更痛苦,更后悔,更惋惜,甚至更惶恐。
  如果这时候他不冷静下来,那么谁来陪着夏言?接下来的六个月,又是谁来照顾他?
  邢沉的拳头悬在半空,有些颤抖着收了回来。
  夏言还在等着他一起度过最后的半年。
  邢沉洗了把脸,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面沉似水地走出了房间。
  ——
  “阿言,你晚上想吃什么?”
  夏言坐在沙发上,苍白的小脸沉静乖巧,“随便吧,我想吃点酸的。”
  邢沉系上围裙:“番茄小酥肉和手撕包菜好吗?”
  “好。”
  夏言抬起眼眸:“我明天提交辞职,等手续办好之后我们就出去旅游吧。”
  “好,那我待会吃好饭就去看酒店,先去海岛吧。”
  “嗯。”
  ————
  即使现在钱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重要了,夏言还是耐着性子到财务那边结了账,一笔一笔地算清楚。他想把自己这几年攒的钱到时候以遗产形式全部继承给邢沉,毕竟对方是他唯一合法的遗产继承人。
  他的顶头上司再三劝阻他不要辞职,表示工资和奖金都可以商量,夏言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生病的事情,只得找了其他理由敷衍过去。一番拉扯后,已经到了下午,总算处理好一切的夏言放空地坐在椅子上,桌上的手机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邢沉:夏言,你要不要买条新的泳衣啊?
  言:什么样的泳衣?
  邢沉:(图片)
  言:一般,我穿我从前那条就行了。
  邢沉:那这条呢?这条好看吗?
  邢沉:还有这条呢,这条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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