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就在夏言转过身的第一秒,邢沉马上喊住了他。
夏言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邢沉放下了酒瓶,正对着他,双眸湿漉漉的,目不转睛。看上去已经在酒醉的边缘,眼神却是别样的坚定:“别离开我。”
他的语气十分清楚肯定,一句一顿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什么形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夏言诧异地后退一步,眼神无措地看着他。
邢沉的眼神更加热烈:“阿言。”
“回答我好吗?”
夏言一下子慌了神,他不知道邢沉是在和谁说话,庆姨去后厨收拾碗筷了,这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如果是自言自语,为什么目光可以这么精确地落在自己的脸上?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面前弥漫,许久后,夏言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的邢沉的眼睛,忍不住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能看见我?”
第5章 一同回家
“阿言!”邢沉突然站了起来,慌乱又紧张地抱住他的手臂:“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他触摸不到夏言的身体,那双手无须用力就能穿破透明的躯体,可是邢沉的双手却没有穿过一丝一毫,正正好好地悬在边缘处,停在半空。
夏言惊讶极了:“你真的能看见我?”
邢沉的喉结上下滑动,轻声缓缓道:“能。昨天我去给你扫墓前,在我们大学附近逛了逛,你记得那条路吗?就是我梦里的那条。那时候我看见你站在小摊前,我刚跑过去,你就不见了……起初我以为是我看岔了,但是后来在陵园,我又看见你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夏言眉宇下压,浅棕色的眼眸弥漫着复杂的情绪,半晌才开口:“你……不害怕吗?你不担心,我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邢沉用力地摇了摇头,蹲下身仰视着夏言:“我害怕什么,我开心还来不及呢。阿言,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吗?对不起,我不该把荧光棒当成贡香,对不起……”
他边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滚露下来,苍白的脸上尽是泪痕,整张脸都快湿掉了。
夏言伸手想帮邢沉擦擦眼泪,可是却不能:“你别哭了,我没有生气,我真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邢沉委屈地抽泣了两下:“又为什么要弃我而去?”
他泛着泪光的眼眸略有下垂,眼尾和鼻尖都是红红的,像只被心爱的主人抛弃的小狗。
“我不是……我……”
夏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欲言又止。
“你不是的话,你就留下来陪我。”邢沉赌气地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很快又加了上了一句:“可以吗?”
阵阵更为复杂晦涩的情绪在夏言的眸底浮现,他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你想让我陪你什么?”
邢沉的眼睛终于又亮了起来:“就像今天这样,可以吗?”
夏言想了想,回答:“可以……只是你不觉得孤单吗?别人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你如果在街上和我说话,别人会以为你是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这有什么,我自己的老婆,要别人看到做什么?况且,”邢沉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蓝牙耳机:“只要我带上耳机,别人肯定会以为我在打电话。”
夏言:“……”
好吧也确实。
有了他的承诺,邢沉的情绪立马恢复了过来,期待地说:“晚上和我一起回家吧。”
夏言静静地点了点头。
四周没有什么人,无人看见邢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邢沉拉着夏言坐下,有些紧张地问:“阿言,你现在,还会咳血难受吗?”
夏言摇了摇头:“不会,身体上没有任何病痛,没有任何感觉。”
“那就好。”邢沉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比活着好。”
他这话虽然说得直接,但也是事实,夏言生前最后那几个月病魔缠身,病痛带给他的痛苦比现在没有意识的痛苦大多了。
邢沉停顿了一会,眼底暗潮涌动,好一会后更为紧张地问:“你这一年来,有想我吗?”
“没有。”夏言如实回答:“死后的一年里,我整个人没有丝毫的意识,就好像完全消失一样。但是我能清楚得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比如过去一年,我会感觉到过了好几百多天。”
邢沉的眼神心疼起来:“你受苦了。”
夏言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邢沉不假思索:“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一有空就想你。”
夏言撇了撇嘴:“贫嘴。”
邢沉却换了严肃的表情:“我说真的。”
夏言不想和他争执,把脸侧到一边,看见他桌子上剩下的几瓶酒:“你别喝酒了,快回家吧。”
邢沉双眼泛光:“好。”
夏言目光躲闪:“你把馄饨的钱付了吧。”
邢沉乖乖点头:“好。”
夏言又问:“你对面的那碗,是给我点的吗?”
“嗯。”
夏言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可能吃不了,鬼魂吃不了人间的食物。”
邢沉熟门熟路地去吧台拿了个打包盒和打包袋,放下现金,对着后厨道:“庆姨,我走了哈!”
“好嘞,小邢回去注意安全啊!”
邢沉拎起馄饨,两人出了商场,这里离邢沉住的地方太远了,走回去要好久。夏言提议道:“打车或者坐地铁回去吧。”
邢沉却坚持要走回去:“走回去吧。坐交通工具的话,你能和我一起坐吗?”
夏言想了想:“应该可以吧,我跟着你一起飘进去,你开门之后等一会再关门。”
他说完这话就感觉怪怪的,怎么像是自己在逃票一样?
罢了,法律也没规定鬼魂打车也要付钱。
邢沉掏出手机:“那我试试,如果不行我再取消订单。”
两人站在商场门口等了一会,很快,车到了。邢沉开了车门,随后马上往后退了一步,让夏言先进去。
没有任何意外,夏言很快顺利地飘了进去,邢沉紧接着马上进来,前排的司机并没有看见这一幕,问了邢沉的手机尾号便出发了。
邢沉在后排带上蓝牙耳机,大声道:“喂,老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夏言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很小声说了一句:“能。”
邢沉继续没羞没躁:“我现在打车回家了,马上就到,我好想你啊老婆。”
夏言的耳根子红了,正想让邢沉少说两句,前排的司机问:“小伙子,刚结婚啊?”
邢沉回答:“结婚两年多了,但是和刚结的时候差不多吧。”
司机笑道:“这么甜蜜啊,你老婆很漂亮吧?”
“漂不漂亮,都是我自己选的老婆啊。不过呢,我老婆确实非常漂亮,好看的我都移不开眼。”
夏言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别说了。”
“哎老婆,车上没别人,就我一个,我刚才和司机说话呢。”邢沉故意大声道:“真的没有,不信的话让你问问司机?”
司机一听,配合地大声喊道:“你放心,真的没有,车上就我和他两个。”
邢沉嘴角快到耳根:“你听,放心了吧,我马上回来了啊。”
他假装挂了电话,“谢谢师傅帮忙,哎。我老婆总是担心我,希望他日后能放心一些吧。”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邢沉:“小伙子,你长这么帅,不知道外面多少人喜欢,你老婆担心,也正常啊。”
邢沉不容置疑地反驳:“担心可不好,提心吊胆多累啊。而且说到底担心,都是我没做到位,没给我老婆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让他担心了。”
皱着眉红着脸的夏言一听这话,瞳孔一瞬放大,眼神复杂地看向邢沉。
司机不以为然:“小伙子,也不能这么说吧。有些人无论你做得怎么好,都会疑神疑鬼啊。过分没有安全感的人,天生就有疑心病。”
邢沉当即否定:“不,如果真的做得足够好的话,再没安全感的人都会为你敞开心扉的。一切只在于自己的行为罢了。”
转眼,已经到了邢沉住的小区门口,他也不和师傅争论,打开车门让夏言先出去:“谢谢师傅,我走了。”
正值下午四点,烈日当空,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小区路上空无一人。
下车后,邢沉一看见夏言的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红成这样。”
夏言转过脸不去看他,气鼓鼓的:“都怪你,我哪有吃醋,你胡说什么。”
邢沉不紧不慢地回答:“今天早上蒋月琳来找我的时候,你都快凑到玻璃上了。”
夏言愈加生气:“我只是担心你的精神状态!”
邢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这么关心我啊?我精神状态很好啊。”
夏言依旧不正眼瞧他:“快回家吧。”
邢沉的眼睛死活钉在他的身上,夏言好几次都怕他摔下来,不过幸运的是,邢沉一直稳步前进,没有发生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悲惨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