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路被带着走到顶层的天台上。
研究所的楼层不算太高,居高临下顶多能望见几个小铺子的顶层,或者是对着写字楼的中部。
她站了一会正想走,那电话就跟催命似的打过来,打的还是她私人的号码。
她拿起来看了联系人之后接通,对面的语气已经急得变了调,应该是在跑,隐约有风声。
“小姐,温语出事了,车祸,现在在第二人民医院急救,您能立马赶过去吗?”
温言离得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人还在救护车上。温言跑着进了医院,一刻也不敢停,一边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但两人应该还在出国的航班上,手机是关机状态。
叶歆竹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她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
但是看到温言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对方并不需要一个以朋友身份来的人。
其实你说温言她很平易近人,但其实能跟她聊上天的人根本没几个。大家要么是不敢招惹她,要么是没勇气靠近她。
她强大到可以将一切负面情绪自洽处理好,就是目前为止,叶歆竹都从未见过她失态的样子。
叶歆竹站在手术室的那个走廊前,手术室上的红灯亮的刺眼,温言就坐在手术室外,还是早上那一身衣服,但整个人的情绪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坐在远离窗边的地方,阳光刚好打在她旁边的座椅上,一点都没照到她。
手上是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叶歆竹太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一张病危通知书。
直到叶歆竹站到她面前,温言才自自己的世界里抬起头,窥探阴云密布的外界。
一丝肆意也没留下,眼眶红得充血,对视的时候甚至虚焦着,应该是想扯出一个笑,嘴角勾了一下,眼里就变得雾蒙蒙的了。
叶歆竹在看到病危通知书的那一秒,心里却升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猜想,她想要求证,但也明白如今不是时候。
她潜意识里,是想信任温言的。
她很难感同身受,但是看到温言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像被揪了一下。
“这是报应吗?”
叶歆竹没靠太近,模模糊糊听她喃喃了一句,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不需要别人给她什么回答,于是叶歆竹也没再追问。
她不太清楚为什么只有温言一个人在这里,她知道付黎在隔壁市,所以打电话过来让她陪同一下温言。这个场景,其实和十年前挺像的。
当时她也是这样,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上面的灯灭掉。
叶知新站起来,被医生告知抢救无效之后颓然倒地。那时候她还小,但是已经是能记事的年纪了,也是懂事的年纪了。
有时候她想,如果当时自己再小一点,是不是就不需要懂得这些,不需要在分分秒秒流逝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用那个理由谴责自己,批判自己,折磨自己。
直到现在也从不原谅,她没资格替母亲原谅自己,也没资格替叶知新原谅自己。她讨厌叶知新的自暴自弃,讨厌他的自大,也讨厌自己的无知愚昧。
她最厌恶直接造成这一切的自己。
或许是感同身受,她走近一步,伸了伸手。
坐着的温言愣了一下,动作机械地环抱回去。头埋在叶歆竹的衣服上,单衣被冰凉凉的泪水浸透,渗进那一片的肌肤里,一块刺痛。
过了很久,温言的重量慢慢的放在了她的身上,好像是将自己的心也都交了出来。
叶歆竹一直觉得,一个内核强大的人,表面上越坚强,内力深处的薄弱就越容易被贯穿。而这样的人,一旦交付了自己的脆弱,那就是交付了自己的真心和信任。
手术室的灯灭了,叶歆竹拍拍她,温言站起身,身子踉跄了一下,但站的很直,背影有点萧索,却不似方才那般需要宽慰。
叶歆竹的心跳落了一拍,又被温言回头冲她笑的那一下抢救回去了。
她想自己应该还是被需要的,起码有用。
温语伤的挺重的,但手术很成功,她也没什么大碍。
坐在病床前的温言垂着头,好歹冷静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打在手机上的医嘱。
良久,从手机屏上移开视线,眼睛有点肿,脸部的表情恢复了一点生气。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叶歆竹摇头。
“我陪你。”
温言没拒绝,起身去打了个电话。
“付黎今天回不来,我得守着她。”
温父温母两个人的航班还未落地,仍旧接不到电话。
温言的言下之意是在询问叶歆竹是否还要跟着留下。毕竟住在医院里和留宿在她家里还是不太一样,况且,叶歆竹和温语没有任何交集。
“我会陪你。”
叶歆竹一字一顿地笃定。虽说她此举仍在与自己抗争,只能一次又一次用朋友来麻痹自己。
晚上,温语尚未从晕睡中醒来。
因为人是被救护车送过来的,就没再移动到上层的病房里去。这病房虽是单人的,但空间没有上层的大,只能放得下一张陪护床。
温言回去帮温语拿了一身衣服,带了一些洗漱用品。
两人解决洗漱问题之后坐在沙发上。
“你睡床吧。”
叶歆竹看了一眼那张床,确实很小,比寝室里的上下铺大不了多少,两个人睡上去很拥挤,但也不是不能一块睡。
叶歆竹猜到温言不睡床的归宿,大概就是外面的长椅。
医院走廊的长椅都是铁的,半夜躺上去的时候能冻死人。温言穿的也不厚,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一遭。
“两个选择,要么我俩挤一挤吧,要么我出去……”
叶歆竹在这个时候莫名很强势,温言也只好退而求次,毕竟外面真的很冷。
“那还是挤一挤吧。”
第30章 要不要,想不想,选不选
温言磨蹭了很久,而叶歆竹早躺在陪护床上,闭着眼,呼吸均匀,看着像已经熟睡许久的模样。
她没急着躺上去,只是穿着一件单衣站在窗前吹风。担心冻着两个人,只微微开了一个小角。
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外界的痛感,或者是别的什么方式激发刺激感,来恢复思维上的冷静。
窗户的玻璃杯擦的很干净,在窥见外面世界地同时还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的温言看起来十分落寞,眸光沉沉,透过那窗子像在看着什么,叶歆竹就偷偷凝视着那人的背影,亦在思忖。
第二日清晨,叶歆竹还没醒,温言长手长脚,缩了一个晚上,起身的时候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她穿上衣服走出来,大概是凌晨,在走廊站了一会,碰上赶来医院的付黎。
“你们,之前就认识。”
温言压根就没怀疑这个可能,只是想从本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她不想让你知道,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付黎以为她还会问自己是不是抱着目的来的,甚至提前想好了回答,但温言只是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告诉她温语还没醒,但情况已经稳定了。
“小姐……”
温言看付黎那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出言宽慰。
“你们的私事,我不会过问,况且你叫我一声小姐,这么多年也算尽职尽责,没什么好挑剔的。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就是了。”
付黎看起来很失落,或许是没想到自己能在外人身上找到慰藉吧。她进病房的时候,叶歆竹已经醒了,温言便带着她下楼吃早餐,留两个人独处。
最早的航班是凌晨三点就落地的。现在已经是六七点。航班的票她买到了,但还是和当时一样,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江遥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或是说对方一直在跟踪她,她刚一落地,手机恢复信号的那一秒,江遥就给她打了电话。
她没存对方的手机号,但是那一串数字她不想记得也得记得。
她走的很急,这回不打算接。但是那个人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在刚落地的那个机场里。全副武装,但她就是能认出江遥。
“你居然不接我电话。”
“你想干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语气都十分不客气,像和对方有血海深仇一般,不想过多纠缠。谁又能看得出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我不能来看看我的女儿吗?”
几年前自己出国,几年后自己回国,江遥从没来看过她。在国外生活的钱是自己攒的,在国内的感情是被她拆散的,她本本分分走了几年,终于是受够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为了她出车祸的事赶回来的吧。”
江遥说的气定神闲,每一个动作都跟设计过一样,极具压迫感。可付黎心里只是着急。
“说完。”
“这看着也不像意外,你也查到了一点,你不想知道是谁动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