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阿商知道萧宁的脾气,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便小声提醒道:“夫人,这……奴婢不敢妄议圣意,奴婢也是听他们说的,据说是钦天监监正与何承师出同门,何承对鬼神之事,颇有见解,随后又提到那沈郎君的蛊毒,是为何承所解,因此,圣上十分看重此人。”
  其实就是东方青在管萧宁要人。
  他是何承的师兄,自然是要向着自家师弟,可偏偏他是个不懂礼节的人,一味的蛮横不讲理,这才闹到玉珂那边去了,不仅要人,还要求封官拜爵。
  玉珂也是没办法了,只得派人来请。
  萧宁原本不耐烦的脸色,在听到“东方青”三字时,怔了一瞬。
  她一向不喜欢东方青,桀骜不驯,满嘴疯话,之前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又摆出一副要帮人解忧的样子,言语之间尽是敲打,结果查来查去,半点用都没有,只会乱指挥,留下一堆烂摊子。
  什么钦天监,都是废物。
  不过这些话,她当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她收敛了怒气,目光定定地看向阿商,语气还算温和:“你去回复玉珂,就说人我可以给,但沈今生身体抱恙,要多养些时日,过些日子再去。”
  随后又想到什么,叮嘱道:“还有,告诉玉珂,没有下次。”
  她讨厌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
  阿商微微睁大眼睛,显然是没想到萧宁会这般好说话,低头应下:“是。”
  还关心了句:“夫人,奴婢现在就去,您仔细着些,别着凉了。”
  房门被关上。
  寒风被隔绝在门外的世界里,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萧宁没有回到床上去,反倒是来到妆台前,坐了下来。
  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她在思索。
  沈今生则半靠在床头,目光一直落在铜镜上,连眨眼的频率都少了。
  镜子里映照着一张明艳娇媚的脸,墨发垂肩,嘴唇紧抿,一脸冷意,叫人不敢亲近,仿佛又回到了她初识萧宁的那晚。
  那时女人一袭红衣,似火一般,飞扬跋扈,无人敢招惹,桃花眼微挑,眉宇间尽是娇矜之色,嚣张得不可一世,开口便是:“将这奴带下去,关在柴房,何时学会伺候人,何时再出来。”
  她当时便觉得,这女人,冷漠,无情。
  原以为再不会有交集了。
  可有时,事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如今细细想来,萧宁从始至终,从第一次招惹她,到后来每一次的对峙,再到两人暗生情愫,直至最后两人两情相悦,似乎一切都并非偶然,萧宁的目光未曾落到他处,全是沈今生。
  一颦一笑,都似有若无地暗藏深意,那藏于心底深处,难以言说的情愫。
  “夫人,你只穿着寝衣,不冷么?今早我醒来,你便一直赖在怀中,不愿撒手,我原以为你畏寒,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沈今生唇角微扬,眉目疏朗,手肘撑在软枕,玩味地看着她,语气也带了些调侃,还扬了下手中的被子。
  萧宁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臊得脸上一片通红,掩饰性地拢了拢身上的寝衣:“沈今生,你什么意思?”
  她确实畏寒,昨晚还趁沈今生睡着的时候,偷摸钻进她的怀里,只是,这种事情被当事人戳穿,面上总归有些挂不住。
  沈今生可太了解她了,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夫人,我只是实话实说,昨夜你靠在我的怀里,就像个小猫一般,我觉得甚好,不想打扰夫人的美梦,你看,还被夫人误会。”
  “若你不喜,我就收回。”
  萧宁咳嗽了两声,抬手挡住唇边的笑意,嗔怪道:“收回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再来一次?”
  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沈今生:“……”
  她错开萧宁的视线,喉咙滚动,莫名地心虚:“你……你饿了吗?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这话题转移得生硬,萧宁抿了抿唇,心中不免郁闷。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也好,等下梳洗完了,用些早膳。”
  第 59 章
  两人各自梳洗完自然是相对轻松惬意了,萧宁便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她一向是不喜别人动她东西的,即便是亲近的人,也是不允许的。
  可沈今生是个例外。
  在两人亲密的那段时间,沈今生就获了萧宁的默许,即便萧宁就在一边看着,她都可以整理萧宁的妆匣,什么东西都拿出来摆弄,这里挑挑,那里选选,不时还抬头看看萧宁。
  “夫人,这个钗子好看。”
  “和你今日穿的长裙很是相配。”
  那时的沈今生语气自然,就像对待自家娘子一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是多么恩爱的一对。
  而萧宁也确实吃这套,她就吃沈今生这一套,在沈今生面前,甘愿卸下心防,收起满身的锋芒,变成温软无害的模样。
  回想起来,她也不知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将脸皮凑了上去,固执地逼迫自己不去看沈今生以外的人。
  还赌咒发誓,若无沈今生,她这辈子宁愿孤独终老。
  大抵是色令智昏。
  “夫人,这簪子何时买来的?”沈今生幽幽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簪子是用一根素木做成的,形状极为简单,一点雕饰都没有,还泛着淡淡的木香,算不上上品,但萧宁很喜欢,当时从洛边回来,路过一家簪子铺,看到这簪子,很是喜欢,问了价格,就将其买了下来。
  萧宁喜欢它的原因很简单,她认为沈今生戴着它,会好看。
  素雅,简单。
  配沈今生。
  沈今生,又何尝不知?她神情不自觉地舒展,轻轻勾了勾唇,状似随意:“夫人的眼光一向不错。”
  言外之意,她很喜欢。
  萧宁描着眉动作慢了下来,从镜中看过去,沈今生今日是束了发的,发丝从肩侧垂落,修长白皙的手持着木簪,目光温柔,唇边勾着浅淡的弧度,梨涡隐现,看不太真切,但莫名地,就戳到了她的心坎。
  实在没想到,她也会有一天沉溺于这种小情小爱之中,生生将自己原本的道路偏离。
  但无悔。
  她萧宁,向来是敢爱敢恨,爱你,就是爱你,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即便是错的,也要一错到底。
  顿了半晌,她用手指沾了点唇脂,抹到沈今生那殷红的唇上,动作轻柔,一寸寸地描绘着对方的唇形,“那是自然,这簪子,可是我亲自选的。”
  指尖微凉,带着淡淡的胭脂香,沈今生唇边笑意加深,略一低头,靠了过去。
  “夫人,今日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轻咬。
  那带着惩罚性的轻咬,柔软的触感传来,萧宁眉目微动,双手扶在梳妆台上,稳住身形,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耳畔,勾得人心痒,而沈今生动作越发大胆,毫不收敛地继续往下。
  铜镜中,两人的面容清晰现于镜中,一个明艳逼人,一个清俊无双,皆是一副情动模样,纠缠、厮磨,到最后,两唇相接。
  意乱,神迷。
  关键时刻,萧宁一双美眸半掩,眼波流转间,按住沈今生的肩膀,起身,像一年前一样,跨坐到沈今生的腿上。
  两人目光交汇,气息缠绕,她不自觉地抚上沈今生的面颊,摩挲着那轮廓分明的骨相,有些犹豫:“今生……”
  “你愿不愿意?”
  老话说,情人如养花,她悉心浇灌,亲手养出来的花,自然是舍不得用力摧残的。
  虽然她会用各种方式向沈今生表明心迹,但床榻间的分寸,不敢逾越一步。沈今生这人,生性淡漠,骨子里透着疏离,在这场见不得人的情事里,始终保持清醒,即便意乱情迷,也能及时抽身。
  毫无保留,用力去爱。
  沉沦,堕落。
  都是她。
  主动的,也是她。
  二人,总隔着一道隐形的鸿沟。
  沈今生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蹙着眉,视线里流露出些许担忧,双手抚上她的手臂,一点点往上,试探着,直到指尖触到她的脸颊,才开口:“萧宁,你一向是个果敢的人。”
  萧宁的爱是明艳张扬的,是热烈而大胆的,是肆无忌惮的,是看得见的。
  不像她。
  犹豫,迟疑。
  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将自己拉入深渊。
  她是局中人,却也是旁观者。
  她清醒地看着萧宁心动,看着萧宁纠结徘徊,看着萧宁低头,看着萧宁自我怀疑。
  她什么都知道。
  这层窗户纸,终是要捅破的。
  “你知道的,我愿意。”
  矜持的面具终被撕开,她是愿意的。
  不然,她不会一次次地,以近乎讨好般的方式,触碰萧宁的唇,也不会容许萧宁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她的底线。
  所有乖巧、隐忍、退让,甚至不安,都是她爱的证明。
  看似淡漠,却炽热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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