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玉珂目光暗了暗,似乎很不喜她这样的反应,索性掰过她的下颌,强迫她直面自己,说:“以后抬起头说话,记住,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不要把自己当作卑微的附属品,不要总是卑躬屈膝,活得有尊严些。”
  “知道了吗?”
  四目相对,女子的眼神里似乎有欣赏,有期待,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温柔。
  沈今生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样的道理,她何尝不知,只是历来谨慎,不可说,不可知。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又或许是因为玉珂是第一个对她如此说的人,她此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小声道:“谢殿下教诲。”
  “世子爷,殿下她……”
  “滚蛋!”
  外边传来些许骚乱。
  侍女急忙冲进来,还没进帐就听见她急切地禀报:“殿下,世子爷喝多了,嚷嚷着要来找您,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帘子被挑开。
  玉靖步履虚浮,进帐时还在摸低摸高,看清帐中的两人后,才站定,他先是审视了一番沈今生,随即又看向玉珂,当即厉声喝道:“他一个下人,你身为公主,自当洁身自好,怎可与他胡来,成何体统!”
  沈今生起身行礼,说:“卑职并未做出逾矩之事。”
  “还没逾矩?都快贴在一起了!”玉靖怒道,“恬不知耻!”
  这顶帽子扣得沈今生哑口无言。
  她们不过坐在一起说说话而已,虽说距离近了点,但真不至于如此上纲上线。
  玉珂连眼都懒得抬,随手将滑落的薄毯整理好,轻描淡写地反驳道:“有没有逾矩,难道我自己心里没数?要大哥来评断?”
  玉靖冷笑一声,“这种下贱之人,不值得你如此看重,你离他远点,免得污了自个儿。”
  沈今生抿唇不语,她知玉靖瞧不起她,这些话也早已烂熟于心,不足为奇,不会为了他这番话而神思恍惚。
  “是吗?”玉珂抬眼,目光从沈今生身上移到玉靖身上,笑意不达眼底,“你我不妨打个赌,若我污了自个儿,便如何?”
  “你……”玉靖被气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今夜我若污了自个儿,往后你便不缠着我,怎样?”玉珂话中有话,此刻的她一反往常的端庄,不用遮掩自己的百转千回。
  这是真实的她。
  玉靖怔了怔,他不确定玉珂此番话是试探还是挑衅,但他太了解玉珂,话既然说了,便没有回头路,他亦不甘示弱,回道:“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别忘了你许的赌,今日我亲自看着,免得到时你抵赖。”
  玉珂笑得漫不经心,“大哥这是想看着我同他共赴云雨?看到我双手攀附在他身上,那眼欲迷蒙,面若桃花,软语温存?还是想看我被他抱进怀里,吻在耳垂,抚在颈侧,咬在唇上?又或者,想看我们衣衫凌乱地滚在、榻上?”
  “那我定当让大哥瞧个够。”
  玉靖被气到七窍生烟,脱口而出:“好,今日我便亲眼看着,你若敢跟他逾矩,我便扒了他的皮,填进秽物,做成鼓,日夜听之欢愉。”
  沈今生:“?”
  大哥,大可不必。
  此情此景,她显然有些招架不住,遂找了个借口,说:“卑职今日出来已久,该回去当差,殿下与世子爷慢聊。”
  说完,她匆匆行礼告退。
  玉靖也没挽留,他巴不得沈今生赶紧走,谁知玉珂却厉喝一声:“站住!”
  沈今生不得不立定。
  玉珂说:“大哥既然要亲眼看着,人少了怎行,不如把二哥、三哥、父王……一起叫来,还有都城的世家公子,只要是适龄的,统统请来。”
  “你要做什么?”玉靖惊道,他心知玉珂此刻已经失控,这些话根本不像出自一个公主之口,反而像市井纨绔,他实在不想反驳,只得说:“小妹,适可而止。”
  “你。”玉珂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说,“你当着他们的面,与我胡来,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吗?”
  如今这层窗户纸已捅破,玉珂的态度也摆明了,接下来,就看玉靖的了。
  只是这过程,难免会再受一次伤害。
  “啪!”
  清脆响亮,玉靖抬手打了玉珂一个耳光。
  “混账!”他已经骑虎难下,心想今日便是玉石俱焚,也要与玉珂同归于尽,厉声喝道,“一个女儿家,不知廉耻,口出狂言,简直有辱天家风范!”
  玉珂被打后的那会儿懵,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目光骤然落于玉靖脸上,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就在刚刚,她第一次对一个亲人动了杀念。
  并非她天性凉薄,实在是在这王宫里,她最先学会的就是自保。
  然而玉靖不懂。
  他只知道玉珂任他拿捏,最听他的话,所以毫不避讳地在玉珂面前说那些她不爱听的话,用这世间粗鄙的规矩来约束她,即便她千百般不愿。
  只知道玉珂为了一个下人而顶撞他,这是以下犯上,他额上青筋暴起,怒喝一声:“来人!”
  侍卫鱼贯而入。
  他指着沈今生说:“把他带下去,不许打晕,本世子今夜要看着他清醒着被扒了皮。”
  “是。”侍卫们应了声,就要上前。
  “我看谁敢!”玉珂一声冷喝,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刀尖直指玉靖咽喉,“你若是敢动他,我便杀了你!”
  力道之大,划出一道血痕。
  “你敢?”玉靖怒极反笑,“你为了这个下贱之人,竟然要杀我?我可是你亲大哥!”
  “有何不可?”玉珂看他一眼,目光中尽是寒意,“你觊觎我已久,为了得到我,不惜打压我的亲信,四处安.插.你的势力,难道这不是你的手段?我对你所做所为敬而远之,你便变本加厉,只晓得以势压人,冷血无情,如今还要扒了我身边近人的皮做鼓,这就是你做兄长的本分?”
  “玉靖,你当真无耻至极!今天,我非杀你不可!”
  说完,她举刀就刺。
  玉靖吓得面如土色,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很是狼狈,绊了几次脚,嘴里高声喊着“来人,来人!”。
  沈今生见状,急忙上前抱住玉珂的腰,高声喝止:“殿下,不可!”
  温热的泪珠,滴落在手背,她瞳孔骤然一缩,将玉珂抱得更紧,低声道:“殿下,不可冲动,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玉珂慢慢放松下来,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任由沈今生抱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沈今生。
  或许是因为她想要更多了解这个与众不同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也渴望被理解和被需要。
  不管哪一个原因,她似乎都不想拒绝。
  僵持之际。
  “够了!”
  一道厉声从门后传来,玉玄沉着脸走进来,神色冷峻,连眼神都透着寒意,“真是家门不幸,简直是无法无天!身为兄长,竟不知爱护幼妹,反而出言讥讽,逼得珂儿拔刀相向,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斥责自然落在了玉衡头上。
  玉靖脸色惨白,事到如今,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父王,我、我没有,我……都是误会,我听着气不过,才出言不逊,我、我没有想伤害小妹。”
  他若还想为自己开脱,落在玉玄眼里,便是在狡辩,推卸责任,他暴喝一声:“还不承认!长兄如父,你就是这么为父的?”
  玉靖吓得浑身一颤,他“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是儿之过,儿知错了。”
  玉玄的眼神更冷了,语气也越发严厉,“玉靖,你实在让本王太失望了,你回宫面壁思过去,无本王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来人,把世子带走。”
  侍卫依言照做。
  玉靖高声哀求:“父王,是儿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儿这一回吧,不要惩罚儿,求您了,父王。”
  没人理会他。
  他见求人无果,便张牙舞爪起来,企图冲开侍卫的包围,谁知被人直接摁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有挣脱。
  最后被人抬着,带了下去。
  第 24 章
  都城。
  傍晚。
  天空阴沉,厚厚的云层像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巨兽,冰冷的雨水从天空倾泻而下,无情地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院子里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勉强能照亮。
  朝云收起了手中的油纸伞,急忙跑进了厨房。
  厨房里热气腾腾,炉火旺盛。
  灶台上摆放着各种食材,新鲜肥美的肉,切成块状,薄厚均匀,还有翠绿鲜嫩的蔬菜,洗干净了摆在一旁。
  掌勺的大师傅,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叫王二,正挥舞着大铲,翻炒着锅中的菜肴。
  瞧见朝云进来,他招呼道:“啊呦,朝郎君仔细身子淋湿,受了寒气。”
  另一位烧火的师傅连忙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打算给朝云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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