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铁矿的开采不如人意,崔门的人手很快全部撤回,林双也将这边的事情放一放,启程返回江南堂。
来时正值六月,没能看到江南堂后园的桂花开,归时已经七月末,西北的绣球花开得正好,聚在枝头轰轰烈烈,看着就讨喜,林双忍不住折了一枝,等花落入怀中时她又怔愣住。
折回去给谁呢?
她转着那枝如月般的绣球花,在心中艰涩地数了一遍日子。
一年,一年多两个月。
娘娘,娘娘?
沈良时支着额的手滑脱,在摇椅中醒过来,见多寿抱着一盆花往里走。
什么时辰了?她略略坐直了身子。
旁边打着扇的迦音道: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沈良时抬了抬下巴,问:哪儿来的绣球花?
多寿抱着花盆走过来,道:不知侍花房什么时候送来的,就放在外殿,也没人来通传。
花有碗口那么大,挂在枝头,一色如月似的,细看还闪着珍珠般的光泽,连迦音也赞道:侍花房来新师傅了?竟能培育得这么好!
侍花房哪儿能有西北的土?沈良时凑近了,伸手捏起土在指尖碾开,眸色暗下去,是雁鸣城的珍珠绣球。
迦音和多寿面面相觑,顿时心知肚明这盆绣球花的来历。
自打沈良时回宫,皇帝准许小雨点依旧住回嘉乾宫,迦音和多寿也回来继续伺候。
此后一年,除了江南堂隔半月就光明正大送来几箱东西,嘉乾宫中还时常多出些东西,或是没见过的点心小食,或是宫外时兴的布料首饰,又或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每次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宫中,却从不见送来的人。
起初二人还以为是皇帝哄沈良时开心的把戏罢了,直到某一日,寝殿窗下放了一枝当季的茉莉。
沈良时看着开得鲜艳的花枝,先如常无奈苦笑,而后竟掩面而泣。
多寿将绣球花放在檐下,一抬眼就能看到。
沈良时靠回躺椅中,看样子没有传膳的打算,迦音在旁边继续为她打扇。
傍晚的皇宫中,宫灯正在陆续亮起,最得势的嘉乾宫却迟迟不见光亮。
皇帝偏宠,指派的宫人远超贵妃仪制,但近身伺候的只有迦音和多寿,沈良时不开口,其他人不得入内点灯。
多寿默不作声地将寝殿前的两盏灯挂起来,不至于绊倒了沈良时,随后他搬着矮凳坐到桂树下,开始松土浇水。
一星灯火,满庭无声。
沈良时仰面看着郁郁葱葱的桂树,桂花含苞待放,教她想起江南堂的满园桂花。
迦音看她面色寡淡,问:娘娘,为何不见见林双姐呢?
沈良时眼珠眸迟钝转动,将思绪收回来。
迦音继续道:林双姐其实也在等,等娘娘见她一面。
沈良时道:见了也只是见了,徒增烦恼,她潜入宫中是死罪,何必为了一己私欲让她冒险,我一直避而不见也是希望她明白我的意思,不要再来了,况且
她搭在小腹上的手猛地攥紧,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毫无征兆地抓起手边小几上的茶盏砸在地上,碎瓷片和茶水飞溅,迦音和多寿咚一声跪下来。
迦音抓住她的手,恳求道:娘娘息怒!
沈良时胸口上下起伏,靠在躺椅中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还不等完全平复,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宫门处传来。
萧承锦满面春风地牵着小雨点跨过门,身后的宫人游鱼似地钻进来,迅速布满殿中各个角落,将宫灯全部点起来,嘉乾宫中一下子灯火通明。
是谁惹贵妃发这么大的火?
沈良时恍若未闻。
萧承锦在她身旁坐下,问:今日没胃口吗?为何不传膳?
沈良时依旧不动。
殿中没有其他人,看来是这两个不懂事的奴才惹贵妃生气了。萧承锦接过迦音手中的扇子,纡尊降贵地为她打扇,道:拖去慎刑司打二十板子。
萧承锦。沈良时睁眼看他,声音冷淡。
满宫苑的人悉数下跪,屏息敛声。
萧承锦面色不变,温声道:朕记得让王睬来通传过,今晚要到你宫中用晚膳,为何不准备?
沈良时视线与他交错,他垂下来的眼中甚至还带着些许疲倦和柔情,让不知情的人看了,以为他二人正是情浓,而萧承锦的话锋一转。
你知道朕为了接你回宫,和那些大臣吵了多久吗?你呢?自从回来了每日留给朕的只有一张冷脸,你想要什么朕不能给你,阿时,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一再挑衅朕的底线,真的觉得朕舍不得治你的罪吗?
沈良时平静道:你现在就可以摘了我的脑袋,我从来没有乞求过你接我回宫,少把你的一厢情愿强加给我,这只会让我更恨你。
你再说一遍。萧承锦手中的扇子被捏断成两截。
沈良时见他恼怒,干脆坐直身子平时他,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恨你,你装出来情深似海让我觉得恶心,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话未落,萧承锦直接攥住她纤细的脖颈,将人按到躺椅中,沈良时一张脸涨得青紫也不做任何挣扎,脖颈生疼,她只管死死瞪着对方,宛如挑衅。
小雨点被吓得跌坐在地,随即爬起身哭喊着去抓萧承锦的手,一个劲喊着父皇,整个人挂在萧承锦的胳膊上摇晃。
萧承锦抽回手,小雨点摔在沈良时身上,他抚平衣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捂着脖子大口吸气的沈良时,道:这里不是江南堂,把你的脾气收起来,再想寻死,整个嘉乾宫都会给你陪葬。
小雨点看着沈良时脖颈上的手印,一边哭一边拉着衣袖给她擦拭。沈良时腾出手拍拍他,轻声安慰了几句。
后位空置许久,朝中一直催促朕再立新后,这几日朕就会下旨为你父亲平反,立你为后,为了此事朕力排众议,你安分些,别再给朕找麻烦。
沈良时闻言,面如金纸,我不要做皇后!
萧承锦停住脚步,在台阶上回过头,待大典日子定好,朕就会请江南堂前来观礼。
萧承锦!
宫门处的太监一把拦住追出来的沈良时,任凭她怎么挣扎都铁面无私。
萧承锦,你何不直接杀了我?!
第76章 赴京观礼
林双跨过院门时,林单和林似正争得面红耳赤。其实是林似一人面红耳赤,林单更多是劝说得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一整杯凉茶去火。
你们这是做什么?唱戏似的。
见来人是她,林似怒火一分为二,没好气地问:信里说前日就到,你这两日干嘛去了?
林似愈发长开了,眉眼间比起林声慢像黎昭更多些,凶起来是唬人的一把好手,不占理时,林双这个威名在外的罗刹也要让她几分。
见她不答,二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她能去干什么,林似的火哑下去一半。
林双在桌前坐下,接过林单倒的茶,呡了一口,问:最近堂中还好吗?
好,好的不得了,都有人给我们发请柬了,能不好吗?林似抱着手背过身去,阴阳怪气的。
林双眉梢轻挑,见林单从手边锦盒中拿出方叠得整齐的丝帛递给她,示意道:宫中来的,你看看。
林似转过来一把按住林双道手,瞪眼看向林单,你真要给她看?
见林单不置可否地点头,林似不情愿地收回手。
林双一手握着茶杯,一手随意展开,一目十行扫过去,目光触及立尔为后四个字,在呼吸间反复揣摩了上百次,随后看到朱砂印,便抬手合上,垂着眼吹了口茶,道:好事。
林似觑着她脸色,见一切如常,心中觉得反常,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正常。
林单道:九月十五,陛下特意点了江南堂前去观礼。
林似翻一个白眼,我可不去!
林单道:本也没有你,点了我和你师姐去的。
不安好心!林似拍桌而起,怒道:进了宫,谁知道狗皇帝会使什么手段?届时叫天天不应,不就是任他宰割!
林单拉着她坐下,低声些,让别人听到了又够盘查江南堂半年了。
林双问:师兄以为如何?
林单道:特意请了我们,不去岂不是驳皇室面子,除了观礼应该还有别的事,关于雪山这一年他好几次想商谈都被我避开了,心中肯定窝火,再不坐下来好好谈,指不定要给我们找什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