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沈良时攥紧拳头给了她一下。
翌日清早,东方天刚翻鱼肚白,林单一行人整装,身披轻甲策马向南而去,马蹄声阵阵回荡在青石板上,毫无留恋,很快就到南城门,稍作盘查后便得到放行。
林单在前指挥后面的队伍整理队形,林散帮不上忙便打着马到了林双身侧,晨曦微光落在她的单边的肩甲上,映出来寒光照她侧脸,林散顺着她的目光往城中的方向看去。
师姐,你在看什么?
林双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成白汽,没什么。
林散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林单已经在扬声指挥队伍出发,林双拽着缰绳掉头,林散跟上她,听到她的声音传来。
很快就会回来了。
很快是多久呢?
但她都这么说了,林散在只能心中暗自安慰自己,肯定不会很久的。
与此同时江南堂中缓缓驶出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沿江流而上,穿出双木城,向北出发,甲板上还有刚清扫过留下的水渍,林似站在船头,手中展开舆图,确定接下来行进的方向,规划好每日前行的路程。
说来这还是林似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远门,以往多少都是几人相互照应,这些琐事自然不用她来操心。如今不一样,扭头看到沈良时那双桃花眼会说话般地盯着她时,林似便又莫名萌生出一股重担在身的感觉,想一举揽下所有重活累活。
阿似,沈良时在从后面唤她,坐会儿吧,距离下一个地方还有两日的路程,你要一直守在那儿吗?
林似忙不更迭地在她对面坐下,喝了一口热茶,有装模作样地拿着舆图翻弄。
沈良时探身问道:我们要在哪个地方停靠啊?
林似张了张嘴,手指在图上大致比划了一下,笃定道:这儿,然后等蓬莱的船只来接我们过去。
哦沈良时拉长了语调。
靠的太近,林似能闻到她身上的桂花香,看到她肤如凝脂不见瑕疵,她眼睫如同蝴蝶一般扇动,扇得林似都快入迷了,心中出奇道:真好看啊,难怪师姐每日和良时姐呆在一块儿都不腻。
沈良时指着她比划的那块儿地方,问:可我听说能够搭乘前往蓬莱岛船只的只有江洄渡口,什么时候风霖渡口也可以了吗?
嗯嗯?风霖?林似骤然回神,将手中的舆图急急掉了个方向,赧然道:不好意思,拿反了看,是朝霞!
东方霞光乍现,赤红如火灼烧着一轮轮山迹,半轮朝阳缓缓自黛色的山峦后升起。
沈良时在朝阳中走到船头,见她兴奋地指着远处,霞光映她面色红润,可爱讨喜,不禁笑出声来,是啊,朝霞,很漂亮。
两人靠在船头上,看着朝阳升起,阳光金灿灿地洒在江面上,两岸景色逐渐明朗,早春到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水声潺潺中,林似觑了沈良时一眼,见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猜测她心情不错,才嗫嚅道:抱歉啊良时姐,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出远门,有些事情以前都是大师兄他们做的,我也不太清楚,早知道我就听我爹的话多学点了,不至于现在一知半解,连舆图都看不懂。
沈良时一愣,随即伸手在她后脑勺安抚地拍了拍,这有什么?虽然我也是第一次,但你还有我,我们俩就算摸瞎也能摸到蓬莱去吧?大不了慢慢走,当作游山玩水也好啊!
林似急道:可是我答应我爹和师姐,要照顾好你的。
沈良时失笑,我比你大这么多,又有手有脚的,哪儿需要你照顾啊?
平日里刁钻得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其实也才十七八,正是无忧无虑爱玩的时候,却被家里人委以重任强撑起一行人的主心骨。
思及此,沈良时有些心疼地搂住了林似,两人迎着江风依偎在船头。
阿似啊,你父亲和师姐也跟我说要照顾好你啊,眼下我们二人也算相依为命了,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林似脸红到耳朵根,握紧拳头信誓旦旦道:良时姐你放心,这一路上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到了蓬莱我也不能让你受别人的气!
沈良时颇为感动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魄力。
你切记,要是有人轻待欺辱了你,你就报我师姐的名字,江南堂林双!
沈良时讪讪一笑,好,我知道了。
她回身扶额,暗叹道:果然还是孩子啊。
船只不徐不缓地前行,侍从将所带东西严整放好,抱着装琵琶的箱子前来问询放在哪里。船只行进虽然平缓,但这样名贵的乐器随意摆放也不算好主意,沈良时便接过来,打算待会儿待会房去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她打开盒子取出琵琶,用袖袍轻轻擦拭过琴身。
我还没有听过你弹琵琶呢?林似认出这是林双送给她那把。
沈良时略微调试后抱琴而坐,拨动琴弦,那我现在给你弹一曲吧,想听什么?
第53章 沙汀夜袭
江婴十九岁的时候独自一人登上风霖渡口,进入江南堂的地界。
江南富裕,民风开放,她怀抱琵琶,面覆轻纱,闻名而来,只可惜不走运,赶上了一群贼寇在码头分赃不均打起来,码头掌柜怕此事惹来非议论,影响自己日后的生意,商人们生怕因为他们耽误了自己出货,只顾着自己的船只赶紧驶离,一时间竟无人前去分堂上报。
江婴便是在此时迈下停靠岸边的船只,江南给她的第一面就是一群人在斗殴,既滑稽又不得体。
贼寇势力一分为二,一方眼见讨不到好处,便急忙夺船想要逃走,为首的男人冲到岸边时毫不怜惜地推了江婴一把,让她崴了脚,男人骂骂咧咧的,老娘们别在这儿挡道!
初来乍到的江婴汉话还没有后来那么流利,但脾气一点也不小,反手拽住他的衣领,磕磕巴巴的质问他说谁是老娘们,男人气急败坏地又骂了她几句,随后他听到渐近的马蹄声,不耐烦和她纠缠,直接用力甩开她的手,将人往水里推去,江婴崴了脚一时不防竟然让他得手了。
正值此紧急关头,马蹄声终于清晰明朗,有人大喝道:江南堂弟子在此!大胆贼人不得放肆!
江婴腰间一紧,被人结结实实地抱入怀中,腥咸的海风拂面而过,再睁眼时先看到的就是一张尚有稚气面孔。
姑娘,吓到了吧?
此人虽是一个十五六的小郎君,但已经生的剑眉星目。他动作轻柔地将江婴放下来,见她站立不便还伸出一只手让她作为支撑。
多谢。江婴心下感激,认为江南还是和传闻中有所相似的,譬如多俊男美女。
那头的贼寇自然逃脱不了,和少年同来的少女年纪轻轻功夫却十分了得,只三两下,贼寇就东倒西歪地躺地不起,随行而来的一批人迅速将他们都绑结实了押解到分堂去,剩下的则有序整理码头,将这儿很快恢复成原样,让众人能够继续出海卸货,仿佛此事没发生过。
推人的男人此时被五花大绑地推着往前走,路过时江婴突然大声喊住了他们,一时所有人都齐刷刷扭过头来看着这边,包括救她的少年和打架的少女,负责押解的人手压在腰间的刀柄上,死死盯着一瘸一拐走到男人面前的她,连男人自己也一头雾水。
江婴深吸一口气,依旧磕巴地问:你刚刚,说谁,是老娘们?
男人被打出来的鼻血还没来得及擦,此时蹭满半张脸,他茫然地啊了一声,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我没说谁啊
江婴一把扯下面纱,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右手指着自己,咬牙切齿道:你刚刚,说我,是老娘们?!
短短半日,跟自己的伙伴从同舟共济到同室操戈,再到同入大牢,男人已经傻了,此时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她,直到一边脸火辣辣地高肿起来,又被推着离开,男人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喊冤枉。
那一个耳光不仅把男人打傻了,也把周围人吓到了,男人们又怕又惧地偷偷看她时,女人们已经对她钦佩有加。江婴后知后觉地红着脸将面纱戴回脸上,瘸着腿捡起自己早就摔坏的琵琶,对着少年盈盈一拜,多谢你的救命恩情,我会报、报、报答?你们中原话是这么说吗?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过神来,了然道:你不是中原人啊?
江婴脸皮更烫了,我是东瀛人,第一次来这里,听说江南好,想来看看。
少年轻轻哦了一声,和他同行的少女牵着马来到他身边,面无表情道: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