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有些人觉得狩猎血腥，可狩猎本身也是一个和自然亲密交流的好机会。我们向经验丰富的猎人们学习如何跟自然和谐相处，控制生态平衡，再亲身体会生命与死亡，学会敬畏自然，尊重生命。大自然创造生命，我们不过是自然循环中的其中一环。狩猎并将其好好利用，才不愧对于这个生命曾经存在过。”
对嘛，很黎理式的回答，也很有她习惯于掌控一切的作风。这就是黎理。相恋生活这段时间，凌瑾瑜在一点点深入了解黎理，重构对她的印象。人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平面，也不是完全一边倒的完全好或完全坏。黎理很好也很善良，对待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温和有礼，善待小动物也会热心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但她也有缺点有阴暗面，会算计会报复，这很正常，这样才是一个鲜活立体的人，显得真实又可靠。
凌瑾瑜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黎理，好的一面也喜欢，坏的一面也喜欢。
在洛杉矶玩过一圈以后，两人又再度开车向北，往北加州开去，前往黎理研究生时期所在的伯克利市。北加州的风略微有点凉，不像洛杉矶那样温暖奔放，有种引而不发的锋利感，跟初见第一眼时黎理给她的感觉很像。
黎理把车停在校园南门外的街边，朝学校大门sather gate的方向走。
“这就是我读研的地方了。”她指了指前方那座布满铜绿的漂亮青铜拱门，对凌瑾瑜说。
凌瑾瑜被黎理牵着手走在校园主道上，草地上有学生在弹吉他、下棋，也有穿着破旧t恤举牌子搞环保宣传的人。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高耸的漂亮白色钟楼，随口问道：“你研究生怎么没往别的地方走，还在uc系学校。为了方便申请大厂实习？”
“确实是为了这个，而且stanford我没申上，结果来这都快给我卷脱掉一层皮。你知道我当年在haas上课的时候，每天都在和一群疯子卷，一个个都跟开了挂一样。三天写份商业计划，五天做出建模分析，当年我还后悔怎么非要挑战难度给自己找不痛快。现在回看那段日子真不可思议，居然能熬过来。”
听黎理吐槽往昔岁月，凌瑾瑜都能想象得到她抱着电脑在图书馆通宵拼命的样子，她看向黎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很适应这种快节奏呢。”
工作场合的黎理永远都是严谨高效的，原来严谨高效也不代表她真的能适应这种高强度啊。
“那我太不喜欢了，我也是人，总是会累的。”黎理说着，指向右手边白色校图书馆。
“我当时在这里写过一份关于国内连锁餐饮海外扩张的案例分析，为了拿高分，全组人被我逼着连夜干活，最后倒是没愧对付出，甚至拿了满分。但我也把自己卷崩溃了，一个人来图书馆外这个台阶坐了三个小时。”她说。
凌瑾瑜问：“坐三小时干嘛，思考人生吗。”
两人在图书馆前向西折去，凌瑾瑜不知道黎理要想哪去，只是乖乖跟随。
黎理自嘲一笑，说：“是啊。不知道自己卷生卷死为了什么，我突然感觉人生很迷茫，很想哭。最后也没能哭出来。可能是太累了，或者是那段时间我压根没多余精力考虑别的。满脑子塞的都是我要为了我的最终目标做什么，列满了各种计划。入职微软也是我计划的一环，所以我才会在后面那么气我妈搞掉了我微软的工作。她只在乎我在微软的薪资还不够我一年的零花钱，更不够给你花的，却不知道我为了它付出过多少心血，我去那里又是为了学些什么。”
“小时候我妈又不爱管我又希望我做个成绩优秀的学霸，我做不好她就会骂我，从来没有夸奖。我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走上普世价值观中的成功道路，她就能对我另眼相看。可我考上名校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我做出火爆全网的营销方案她只是说做得不错，我被学校破格录取她说了个哦，最后我进入全球知名大厂她却说对我很失望。”
凌瑾瑜垂下眼睛，静静听黎理说她和她妈妈的爱恨纠葛，心想要是黎理生在她们家，那属于祖坟冒青烟，凌岚女士怕不是得高兴疯了，每天能有一万句乖宝贝等着夸。她还记得凌岚从黎理的成人礼回来的那天特别高兴，说自己作为优秀毕业生家长上台狠狠风光了一把，赚足虚荣心。
当时凌岚甚至动了把黎理拐来她们家养的念头，被凌瑾瑜知道以后在家大发雷霆，说你怎么可以养二胎分走我的爱。那时的凌瑾瑜还不知道黎想阿姨的女儿就是黎理，只觉得自己不是妈妈爱着的唯一了，所以对那个素未相识的‘别人家的孩子’很看不顺眼，甚至有些讨厌对方。
可谁能想到呢，她现在正在和她以前讨厌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恋爱，还是她先动心追求的人家。好奇妙的缘分，好像黎理一直都在她身边。
对凌岚来说，黎理是天赐的宝贝，可偏偏对于黎想来说，黎理优秀到在发光也是她应该做到的。
“咱俩应该换换。”听完黎理的话，凌瑾瑜说。“我去你家当魔王治治你妈妈，你来我家满足一下我妈妈的虚荣心。她以前做梦都想你当她女儿。你真的来了，她保证从早夸你到晚，夸得你听得耳朵起茧。什么lambo、ferrari，你要什么车她给你买什么车。”
黎理哈哈一笑，道：“那阿姨现在也算梦想成真。”
“那不一样。”凌瑾瑜说。现在她们恋爱了，早就过去学生时代，成绩变得不再重要，黎理工作能力再优秀也不是对山岚集团好。要是黎理学生时代就去她家做女儿，那成绩单和录取通知书拿回家，肯定让凌岚高兴疯。听话又省心，哪个家长不喜欢。
凌瑾瑜从小就是个不爱学习的混世魔王。她仗着自己聪明学得快，不感兴趣的课从来不听，临近考试就请家教团队来辅导，临时抱佛脚应付过关。翘课请假更是常态，不高兴了就缠着妈妈飞去日本欧洲购物，买爽了再回国，然后穿一身不算张扬的奢侈名牌享受被人羡慕的虚荣快乐。作为混世魔王，老师对她头疼得要死，却又因收过凌家的礼，外加来自校董的压力，不得不进行特殊照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申请学校的时候，有她妈妈请来的指导团队帮她解决各种烦恼，针对她的各种问题制定出分策略，顺利拿到梦校offer。进入大学，凌瑾瑜也是得过且过，能以不错的成绩拿到学分就够了，她又不需要考虑毕业找工作的事，所以更多精力都放在吃喝玩乐上。根本不像黎理一样目标明确，那么拼命。
她和黎理过着相似的人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成长轨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而这两条轨迹数次相交擦肩而过，终于于今年开始紧密纠缠，并行向远方。
其实想想也挺不可思议的。经历相似三观相似，性格不同但是互补，好像她们天生就要在一起。
凌瑾瑜这么给黎理说。说她们不同又相似的人生轨迹，说她们纠缠的命运。
“你相信命运吗，黎理？”
“信，但也不信。我相信命运的奇妙，但我不相信命运天注定这件事。因为我觉得，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让我们相遇，但能否一直一起走下去，取决于我们自身。”
黎理说着，逐渐停下脚步，望向那缠满爬山虎的巨大石拱门。那是一座米白色的建筑群，拱门下的横梁上贴着「haas school of business」的字样。凌瑾瑜这才意识到，是黎理曾经就读的商学院到了。
她们一起站在大门前，请路过的亚裔女生为她们拍下合照。合照过后，凌瑾瑜又举起拍立得，将摄像头冲向她们，为她们的恋爱轨迹留念新增一张照片。
一天后，两人去旧金山玩的时候终于见到黎理口中那位大名鼎鼎的大学时代好友，唐子卿。这朋友也挺没架子的，性格开朗谦和，为人处世很成熟。她现在在公司专注于清洁技术创新内容上，积累先进经验，打算回国用于自家公司发展改革上。黎理没说错，凌瑾瑜和唐子卿确实很聊得来，而且一聊才知道，原来两家集团也有过业务合作，山岚集团前几年新能源厂房就是唐家的唐瀚集团出计划建设的。
两边那叫一个相见恨晚，互引为知己，凌瑾瑜还在唐子卿口中听到好多黎理本科时代的光辉事迹。比如黎理是怎么当时间管理大师，兼顾学业、社团、实习、炒股和爱好的。
“刚知道黎理回国转职去做美食博主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觉得她不该就这样糟践自己的才华。后来了解到实情我才释怀，不然真觉得现在这世道疯了。还好，迷途知返，没真的一条路走到黑。”唐子卿对凌瑾瑜说。
她又对黎理说：“我估计再从这边待两年就回去了，现在风声不太好你也知道，我家里人很担心。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启动自己的事业？缺合伙人的话说一声，我一直想注资投你一笔。”
“现在思路还很模糊，我也还在考虑，还需要再沉淀沉淀，差不多还得要一两年。不过我要做也是餐饮起步，利润很薄，回本周期长，现在竞争也激烈。你确定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