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话是这么说的,但太田於菟打赌冈田绝对不会选择这条彻底败退大逃亡的路。
毕竟已经身在内阁大臣这种如此权力中心的位置了,只要铡刀落下的那一刻还没有到来,那么就总是不舍得放弃所拥有的一切,总是会如同赌徒一般相信着还有回转的余地乃至翻盘的希望。
更何况,冈田本就是那种瞻前顾后、不够坚决果断的人。
“谢谢你的建议,小子。”
冈田哼笑了一声,随即又语带嘲讽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极力说服我去效忠首相,也是有你自己的小算盘在的。毕竟我如果也被列上了这次的清算名单,作为两派互相妥协的产物,首相阁下必然得任命已身居警视总监的白马来接替我的位置。你也不想看到白马家彻底掌控全国警察事务吧,你还希望我来制衡白马家呢。”
“毕竟,白马家对你而言也只是一时的盟友,你只是在蛰伏期的时候需要他们去与其他传统权贵派系相互冲撞。”
“你的目标,从来都是那个最高的位置啊,你绝不会甘于屈居人下,未来的首相阁下。”
“还以为你和白马家的白马彰那小子之间多少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情谊在,结果同样也只是你的工具人啊。”
对于这通“嘲讽”,太田於菟尽数收下,眼中的神采清醒得可怕。
区区这种程度的言语攻击,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冈田先生,您格局还是不够啊。不妨告诉您吧,上次我住院的时候,和白马前辈达成结盟会谈时,彼此间就已经把这些都说开了……您小看了我,更小看了他,我们要的不仅仅是问鼎权力,更是这个时代的星辰大海啊!”
太田於菟双目微闭、展开双臂,即使身在这片被禁锢住的牢笼中,却仿佛在拥抱这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时代:
“不过,还是要谢谢您把监控摄像头暂时关掉了。毕竟事情说开归说开,但白马前辈要是查看监控录像亲耳听到我对白马家的防备,多少还是会伤心呐~人心可是很脆弱的哦。”
人心?
冈田蓦然间觉得,这话从太田於菟嘴里说出来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毫无疑问,太田於菟绝对是擅长洞察人心的,但是太田於菟自己呢?
“你倒更像是没有‘心’,太田於菟。”
“说什么呢,冈田先生,虽然我做事很理性,但我可是个感情非常充沛的人呢。”
“我指的是,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私心’,你是想成为‘神’吗,太田於菟?”
从始至终都占据着今日这场“笼中对”主动权的太田於菟,却是沉默了。
他想到了那次在医院里,白马彰说的那句话……
【神性可是反人性的啊。】
……
“比起‘人’,於菟现在似乎更朝着‘神’的道路走呢,这可是高阶版的政治动物。”
森鸥外一边意味不明地说着,一边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话里是丝毫没有赞扬态度的。
港口黑手党总部的首领休息室里,被首领抓过来陪下国际象棋的中原中也原本正一脸愁容地对着这方黑白格棋盘,他是真的不太擅长这种棋类游戏。
而首领刚刚说出口的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更是让中原中也困惑,以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中也君,如果於菟有一天成为了比我更加极端的‘领袖’,你会对被这样的人领导而感到恐惧吗?”
更加莫名其妙的话了啊!
中原中也内心呐喊着,但是抬头看向首领时,却发现……向来运筹帷幄、老谋深算、一切尽在掌控的首领,神情中竟然出现了迷茫。
“这是我第一次希望,於菟不要超越我啊。”
第132章 失忆第一百三十二天
横滨, 武装侦探社——
“这些是我们调查的资料汇总,尽管酒井茂三郎本人已经身亡,但是搜集到的这些证据足以定性其生前长期作为横滨接头人, 参与包括且不限于走私在内的多项非法活动。”
待客区, 国木田独步将装着全部资料的文件袋交给金井湛, 算是完成这次委托任务的交接。
“好的, 非常感谢, 委托金的尾款我会依约打到贵社账户上的。”
金井湛点了点头,起身握手后便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 一旁办公区,此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仰靠在办公椅上的太宰治突然开口:
“金井君,也许你不要冒头会比较好哦。毕竟你之所以被派去横滨,是因为东京那边的高层认为你绝对不会和太田於菟为伍, 所以才选择让你去监管他。结果, 你到头来不仅没有查出太田於菟身上的问题,反而把他们好不容易弄死并且嫁祸太田於菟的酒井茂三郎给拖出来鞭尸, 你是在拿你的前程开玩笑吗?”
办公室里原本还算正常的氛围瞬间凝重了起来, 在场的旁观社员们也都目光悄悄在二人之间打量。
通常来说,只要是不违反侦探社信念的委托,接下后他们只管去做就是了, 完成后与委托人进行交付, 不会对委托人“指手画脚”的。
金井湛在片刻的沉默后,只是用一如既往的认真严肃到有些刻板的态度回应:
“不能因为当事人已死, 就无视掉其曾经犯下的罪恶。”
“说谎。”太宰治笑了, 直接戳破对方,“至少部分说谎。”
“那我这么做还能是为了什么?”
“为了太田於菟啊。”
心头猛地一跳,金井湛直视向太宰治, 眼眸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意……既像是不认可对方的话,又仿佛是因为自己在回避的隐秘心绪被对方直接拖拽出来曝晒。
“好可怜啊,又一个被骗子於菟给骗到了的可怜家伙。”
抑扬顿挫的话语,却令人感受到了冷意,鸢色的眼眸中似是怜悯又似是嘲讽。
而最初那刹那的激烈情绪过后,金井湛也沉静了下来:
“请不要搞错了,我从来都不信赖太田於菟这个人,但我欣赏他做的事情。”
太宰治听罢嗤笑:
“还真是有趣啊你,你明明那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帮他呢?”
这的确很矛盾,但金井湛对此坦然面对:
“我是讨厌他,但这和我想帮他有什么关系呢?”
说罢,不再理会这一室的静默,金井湛告辞离开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进办公室里,投下的阴影让太宰治脸上此刻的表情晦暗不明,国木田独步和房间里的其他几个后辈也都一时间有些不太敢上前打扰。
半晌——
“听墙角可有损教父的形象,听够了的话,就出来吧。”
随着太宰治看过去的目光,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一起朝着办公室大门处看去。
“绝非故意,只是凑巧撞上了,然后觉得……侦探先生你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所以便等待了一下。”
沢田纲吉推门走进,首次拜访武装侦探社。
“你是……之前在镭钵街有见过的,沢田先生。”中岛敦立刻便认出了这位访客,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刚刚自家前辈对这人的形容,“教,教父?”
“嗯,是啊,这位可是很了不得的黑手党呢。”太宰治慢悠悠地说着,态度是显而易见的不欢迎此人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很抱歉,我们是正经的侦探社,不接受黑手党的委托。”
沢田纲吉脸上挂着的得体微笑中也暗含着一份强势:
“这句话由你这位昔日的业界‘传奇人物’说出来,总觉得很神奇呢。”
“羡慕吗?我现在可是良民,和阴暗地躲在外面听墙角的黑手党完全不同啊。”
“都说了,是凑巧听到了刚刚的谈话。”沢田纲吉决定不再在这种问题上争辩,转而说道,“不过,的确听到了不错的对话呢,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位金井议员要比侦探先生你坦率得多啊,能够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太宰治的脸上已经连虚伪的笑容都不愿再装饰:“你特意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讲这些无聊的话吗?”
“当然不……嗯,那天傍晚於菟原本是要带我好好参观横滨的,结果刚坐完摩天轮就被侦探先生你们打扰了啊。那么,就请补偿一下吧,来做下向导,我们边走边聊。”
……
“首领,最新情况,那个屡次和少爷作对的众议员金井湛,刚刚提起了对酒井茂三郎的诉讼,并且披露了诸多关于酒井茂三郎罪证的文件。现在各大官媒都在报导这件事情,民间也对此非常轰动。”
芥川龙之介来到首领专属休息室,汇报这起突发状况。
正在下着国际象棋的森鸥外和中原中也都暂停了手头的这盘棋,中原中也更是当即追问:
“那岂不是会让很多人猜测,於菟是因为知晓了酒井茂三郎的罪行,才引发了镭钵街的事件?”
“是的,现在舆论已经在怀疑,少爷他是为了调查罪恶、伸张正义,才遭到陷害。”芥川龙之介一本正经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