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而所有打算发动术式者,也全被丢了出去。
  顷刻间,再没人敢打扰我了。
  跳至窗沿,俯视望去,教学楼背后的草地上是几个痛嚎的杂鱼。
  出乎意料地,此刻竟没觉得畅快。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照理来说,应该非常高兴才对。
  而我将做的,是把那几个最惹我厌烦的家伙折断手脚,丢进臭水沟中——这是他们常常幻想的对付我的情景。
  我没继续动作,迟疑地从窗沿退了下来。
  这样做的话,又会有人念叨了吧,那些人是谁来着?
  是哦,他应该不喜欢我做这些。
  他见过其中一人,虽然那天表现得满不在乎,但不愿意归根究底追问细节的态度,让我隐约能猜到,他至少会不支持我如此使用暴力。
  好像是过火了吧。这一瞬间,我似乎也能宽容地原谅那些杂鱼们,原谅过往所做的一切。
  迷茫地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有下雨的势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来着?有种想要立即逃离此地的冲动。
  “东方秋?!”教室门口,老师震惊地扫视一圈,冲到我面前,“你做了什么?!”
  除她之外,其他老师也纷纷到场。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什么好解释的,要问就问他们——这种话没能说出口。
  “你跟我去训诫室。”她面色严厉地拽住我。
  “不行,”挣脱她的手说,“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什么?”
  我突然醒悟,高声宣布道:“我不该在这里,我有想见的人了。”
  如同唤醒沉睡者的咒语,猛地睁开眼,一整面素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眸。
  这陈设是高专的医务室吧。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又陷入恍惚的回忆,杂乱无章的画面纷呈于脑内。
  对了,我早就不在国内,也没在那个学校了,梦里的场景都是我停学当天发生的事。
  那些过去似乎离我遥不可及。
  而现实是我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差点死掉。
  不过……那个应该不会也是做梦吧。
  不知道那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呆在过于宁静的病房变成一种折磨。
  于是心怀不安地从病床上撑坐起身,肩膀传来令头脑清醒猛烈的痛感,将手臂上还在吊水的针头拔掉,我拖着沉重的躯体下地。
  缓慢挪动到房门前,伸手想要拉开门,木质的侧移门以更快的速度自己打开了。
  差点撞在迎面而来的胸膛上,隐隐可闻的夏日青草气息掩盖了消毒水的味道。
  “这么快就醒了吗?”头顶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不同于最后一次相见的沙哑嗓音,这回充满了活力,并且听起来有些高兴,“硝子预言说你还要躺一天欸。”
  我微微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愣着做什么,”五条悟眨了眨眼,越过我望向房间里端,有些抱怨地说,“啊啊,怎么可以擅自拔掉输液啊,至少也得有身为病人的自觉吧。”
  于是被他自说自话的拎起来,动作倒是非常谨慎,像对待易碎品一样被重新放回病床上。
  呆愣地望着他把挂在腕间的塑料袋放至床头柜,检查尚未挂完的吊瓶,啧啧摇头拿出手机联系硝子,又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
  “怎么了?”我迷惑问。
  “应该是我来问吧,差点以为你患上了什么语言障碍。”他抬脚勾了下旁边的座椅,拖到病床前坐下,“眼睛正常了?”
  “大概没问题了吧,”我回避他的视线,望着洁白的被褥说。“只是身体还很疲惫。”
  悬吊的心脏平稳落地同时,蓦然察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五条悟了,禅院甚尔那番话果然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甚至变成某种畸形的诅咒。
  “觉得虚弱是当然的啊,你知道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差点休克致死吗,真是的,把我也吓一跳,硝子因为这事这段时间见面就没给我好眼色。”他发出一连窜牢骚。
  “啊?”我怔怔地看向他,莫名有些恼火,“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他一下咋舌,略有心虚地坐正,轻声说,“不要生气啊,我的意思是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你死掉了,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当时完全沉浸在于禅院的战斗中,那种仿佛无所不能的掌控感瞬间令他有些迷失,从而忽略了秋的状况,好在战斗结束的很快,才不至于发生无可挽回的局面。
  五条悟又有些挫败地说:“所以以后不要再那么乱来了啊,真的很危险欸。”
  略带歉意的话说出来确实没那么生气了,但依旧心存不满。
  “乱来的不是你吗?”我没好气说,“那家伙跟我说什么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喔,你在担心我吗?”像是勘破我的心思,他坏笑起来。
  可惜他只看到了我内心的冰山一角。
  “如果是因为担心而对我生气,会很开心欸,”又开始说些轻浮的话了,会让人动摇产生没必要幻象的话语,听起来叫人烦躁,“毕竟秋不是会关心别人死活的类型啊,很荣幸欸,”他扬眉,转而继续着狂妄又中二的言论,“不过之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状况了,现在开始,我可是地表最强。”
  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同样回视过来。
  “喂,好歹有点反应吧。”他不开心地说。
  简直就是想要炫耀自己在比赛中赢得头筹的小朋友,看他一副极具倾诉欲的表情,勉为其难地满足他那虚荣心,我开口问:“那么请问这位最强,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天他高调出场时,确实给人全然不同的感觉,不知道他领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摆脱禅院甚尔口中的绝境。
  令我也稍微好奇起来。
  仿佛受到鼓舞,他一下振奋,不过还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硝子说让你先吃点清淡的,我去给你削个苹果吧。”
  他拿来小刀和餐盘,一边削皮一边讲述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长篇大论,大概就是濒死前领悟了反转术式才得以活下来,而击败禅院甚尔用的是全新的名为“茈”的招式,由术式顺转与反转碰撞产生,听起来像黑洞一样能粉碎万物的骇人力量。
  更重要的是,领略术式反转后,他可以无时无刻地开启无下限术式,不用再担心身体的负担,因为反转术式会修补好一切。
  难怪会说自己是最强,并不是毫无依据的狂妄发言。
  只不过,越是侃侃而谈,越让我感受到自己与五条悟存在的差异。
  啊,是那种很久违的感觉,那种一年前刚接触他时的常有的距离感。
  我好像不得不重新建立认知——其实我们始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且不论我对他是否有不可言说的感情,我还有禅院这样一个联姻对象存在,而即便之后取消了婚约,届时也会回国。
  就像半路遇见的合眼缘的同路者,只是携手共同走过一段旅途,度过不错的时光,结局一定是分道扬镳。
  这种既定的宿命让我一下感到难过,连他削好摆盘塞在我手中的苹果也是酸苦的味道。
  “你怎么了?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突然停下讲述,表情严肃地问。
  “没什么,就是今天的苹果不太好吃。”
  “是吗,”他从我手中拿走其中一个咬了一口,一脸不解,“奇怪欸,不是很甜吗?”
  第67章 第67章
  “然后呢?盘星教怎么样了?”我转移话题问。
  “找到盘星教总部时, 高层全部撤离了,那些教徒把我们当成了抹杀星浆体归来的英雄,在那喝彩, ”五条悟情绪低落下来,好不讲究地把腿往前摊直, 倒向椅背上, 举着手指在空中乱画一通, “真的超级不爽啊,差点就把他们通通杀掉了。”
  内心一颤,我继续问:“最后没有动手吗?”
  “杰劝阻了我。”他说。
  “听起来像是有点后悔。”
  “说实话是有一点吧。”
  “怎么可以产生这样的动摇?”莫名感到几分不快, 略带鄙夷说。
  “什么?”他坐直, 不解地看过来。
  “不是你们一直给我灌输遵守秩序的理念吗?作为引导人居然发表屠杀言论, 那让我怎么办?”我闹起别扭,“简直就像被背叛了一样。”
  就是这样,因为他们, 我都能原谅那群蠢货了。
  五条悟愣了下, 干笑两声:“没有秋说的那么严重啦。”
  “当然有,”我较真地说, 其实没必要上纲上线指责他, 我甚至知道自己此时有些无理取闹,但是, “都有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好不容易稍微开始遵守你们的规则,结果半路掉头的是带头人, 把我扔在半路, 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其实这番言论还夹带着不少私货,而真正想表达的感情, 大概无法传递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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