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禅院甚尔的□□力量超乎我的预想,人类的体格用出的却是巨人般的力量, 是某种束缚吧,那种无咒力的平凡到极致的人本身就意味着与众不同。
更为棘手的是他同时又具备丰富的战斗经验, 与禅院直哉那种依靠伎俩取胜的刁钻不同, 这家伙的狠毒在于绝不留余地, 如同一条巨蟒,一旦被他找钻到空子抓住任何一个空档,便会被牢牢缠住瞬间绞死。
前后压扁的汽车从空中飞了过来, 将它切成无数片废铜烂铁, 任由碎屑四处飞撞。
他借着飞屑冲杀而至, 侧躲同时刀刃挥向他面门,被那三节棍给挡下了,武器缠绕住的刀身, 迫使我凌空翻腾, 见他抬脚欲要侧踢,没有选择退让, 换手以合适的角度抽出刀刃, 又以极快速度斩了回去。
剑刃传递着切割到血肉的真切触感,同时身体被一脚凶猛的踢击撞飞了出去, 背后撞上坚实的山体, 耳畔发出轰隆震响,连同五脏六腑一齐颤痛了下, 如果没有咒力, 恐怕已经粉身碎骨了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从稀薄逐渐消散的灰土中望去, 他随意甩动着手中的三节棍,向我走来,“明明是禅院家的未婚妻,却爱上了六眼,这种狗血午间档没想到能在现实中见到。”
“你在说什么……”怪异地看向他,手臂上有条切割开的骇人裂口,鲜血往外潺潺流淌。
居然是用肉|体格挡吗,真可惜,没能斩下他的脑袋。
“是连自己心意都不明白的类型吗,”他含着笑意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如果不是拼死厮杀的光景,慈祥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无法理解也很正常吧。”
“闭嘴!”怒不可遏地驳回他刺耳的语句。
他为什么能把话说得那么轻飘,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人,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这种自信,真叫人作呕。
胸腔涌上一股莫名的怒火,与杀意交缠,反手握着剑,朝他迸发。
要杀了他,太令人恼怒了,仅仅是站在我眼前,心脏仿佛都要爆裂,必须将他彻底碾碎!
光影交错,身影似雷电在公路上飞驰,武器交锋接连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方才的对话似乎使他松懈了些。
“简直是把想法全部写在了脸上啊,确实,或许对你一无所知,”战斗间隙,他用颇为傲慢的语调说,“但我很了解女人,让我来告诉你吧。”
“闭嘴!”心脏已经到悬崖边缘,迫切地意图要置他于死地。
舞动剑刃,步步紧逼,银白的锋芒划破长空,留下一道道弯月般的弧线,在一个错身间,禅院甚尔露出了薄弱之处。
就是现在!
“这种被愤怒冲昏头脑,甚至让人失去理智的憎恨,不就是你深爱六眼的证明吗?”
我明白了,比起战斗手段,虚无的言论才是他最毒辣之处。
我不可能承认五条悟的死亡,也不会承认爱意。
死亡与爱,不论那种都太沉重了,它们会把我压垮,葬送进坟墓。
动作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滞缓,使我没能击破的他的防御,而那把造型奇异的短刀悄无声息地接上锁链。
而早在之前我发动攻势时,虽说避开了投掷,却没料想那锁链能无限延长,在背后形成包围之势。
原来是打算引诱我近身,趁不注意以此奇袭。
禅院甚尔成功了,上身被锁死同时天逆鉾回到他手中,毫无停留之意,充斥死亡气息的刀刃势要收割我这颗头颅,咫尺之间的距离,能清晰望见他嘴角扬起的得意笑容。
正如他所说,被愤怒裹挟的我丧失了理智。
不仅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作战方式,甚至连对方如此不加掩饰的意图都没能辨别,真是愚蠢至极。
虽说醒悟过来,但却于事无补。
无数念头景象纷纷从脑海涌现,体内有恶魔在咆哮,似乎在劝说我解放枷锁,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那东西得逞。
或许我还不该死在这种地方,或许如此死去,好像也是另类的解脱吧。
锋芒割开皮肤,破开血肉,切开血管,纵然如何下意识抵挡,此时此刻好像也难以改变被切割的宿命。
不知何时,细长的虚影已至,像是一杆附有千钧之力的长枪,撞向禅院甚尔一同飞了出去。
胸锁传来异物扎入又骤然抽离的痛感,大量温热粘稠的液体如往外涌。
伴随一声巨响,他们撞入了公路内侧的山壁。
差点一个失衡没能站稳,本能地按住伤口,才发觉那一刀砍偏了,禅院甚尔没能取下我的首级。
伞救了我一命。
但这却不代表战局出现了转机。
伞在收束时具备高速冲击能力,却无法发动术式,并且那种状态下,对禅院甚尔而言,脆弱得如同一张纸。
——下一刻,黑暗笼罩了我,就像是连接电视的电源蓦然断电,我失去了视觉。
——它被祓除了。
外公过去曾反复告诫我,不要过度依赖那些与我达成契约的伴生咒灵,在高层次的战斗中,因为那些束缚的存在,它们注定会成为拖累。
伞让我短暂地活了下来,我却似乎陷入了更艰难的处境。
胸腔急促地喘息着,只觉得周身空气愈发干燥,身体因不断流逝的血液而略微发冷,胸锁处的伤口持续作痛,但好在这样的打击终于让我冷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冲动后的自省,亦或者是因愤怒平息后的坦然,也可能是因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后的释怀。
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也不曾为如此糟糕的处境感到惊慌。
恰恰相反,拜那生死交错间捕获的灵感所赐,头脑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通彻。
真是不可思议,在一片空洞中,我仍然能感受的环境的存在,不是看到,而是感知。
恶臭气息尚未消散的位置,还存在着一道绚丽的火光,我看不见,却知道是绚烂夺目的,因为那是我自己的血,喷洒在禅院甚尔身上大量的血迹,蕴含自身微弱咒力的血液,变成明亮的标识倒映在脑海。
习惯性发散的咒力,自然融入现实环境的咒力,早已成为一座以我为根基的移动领土,失去视线后,周身一切细微动静都比亲眼所见要刻入人心。
真神奇啊,超规格的感知下,原来事物可以用这种微粒的模式观测,那家伙所见到的世界,是不是也与我相似,等回去后,大概会和他讨论一番吧。
眼下,唯一弊端那就是我能散发的范围远不如视线所至。
但在这样的空洞与虚无中,我仿佛理解领域的概念,明悟空间的根源。
而脚下咒力所覆盖之处,空间将由我制定。
我没有放下恨意,抹杀禅院甚尔依旧是目前唯一的生存意志,但似乎终于能镇定审视自己,镇定地面对他,然后宣告他死亡。
不远处,禅院甚尔掀翻压在身上的石块,从山岩残骸中站起,似乎是受了不轻的外伤,动作略有迟缓。
“真叫人惊讶,你身上还有不少秘密啊。”
刚才他太专注在我身上了,也太急于杀死我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平复心境后我才怔怔明白过来,在刚才步步紧逼的交手中,与充斥着悲愤的猛攻下,他似乎也感觉到吃力了,所以才会用那些荒诞的言语刺激我,才会在关键时刻,做出与我一样赌徒般的行为。
“是啊,”面转向他,平静地说,“胜负才刚开始啊。”
为了不让禅院甚尔发觉我视力的异常,故弄玄虚地闭上双眼,扔掉长剑——它在这场战斗中无法发挥效果,而我接下来也不需要使用武器了。
用自身的咒力与空间发生碰撞反应,要创造割裂现实的空间或许还无法做到,也无法将无咒力之人拉入我所在的五行世界以建立优势,但我可以基于现实世界,建立稍微复杂规则的领域空间。
“规则,所有人无法使用咒具与咒物。”
“哗啦”声响,禅院手中的链条与刀掉落了。
他困惑地停下脚步,不论怎么去拾取,他都无法再触碰到那些武器。
“什么意思……?”他疑惑开口。
“规则,咒灵无法参与战斗。”
话音落下,攀附在他上身的深紫色咒灵转为透明,被我的领地拒绝在外。
前一条是限制他,后一条是限制我,除此之外,公开宣布也是为了达成平衡而产生的约束。
“原来如此,”禅院甚尔喃喃道,似是明白过来,“但是仅凭这些,就能赢过我了吗?”
“就是这样,怎么了,身为大人的自尊心受创了吗?”
“呵,臭小鬼。”他轻哼一声,又尝试用虚假的言论激怒我,“本来想用同样的方式送你与六眼相见,真是白费我一番苦心。”
“这种话,或许等你赢过我再说也不迟。”
侧让开身,迈出一个马步,气息下沉,等待他先发动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