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卡尔没有理解那代表着什么。”西洛低喃道：“其实我最开始也没有看懂。”
“但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现在想做的。”
他无法自主的脱离这个噩梦，但他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进行尝试。
“你知道量子炸丨弹吗，理查德。”
第100章
小托马斯·韦恩站在控制台前, 不同于其他人直接表现在外的欲丨望，他的神色总是那种洞悉一切的冷淡，以及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厌倦。
量子炸丨弹的外壳由冰冷的金属构成, 看起来就极其不详。它安静地停留在那里, 一动不动，但是辛迪加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炸丨弹的恐怖性。
这本就是为了抗衡政府的核弹研究出来的武器，由夜枭提议，夜枭研究, 夜枭控制——而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西洛慢慢地飞到了夜枭的身边，这是极其少见的事情。毕竟他很少会主动靠近这个他害怕的男人。
可所有人都知道，夜枭，托马斯·韦恩，只是这个宇宙土生土长、最普通的人类。他有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肉丨体躯身，轻轻划过皮肤, 都会破坏那层皮肉, 看到鲜红的血液从那之中流露出来。
悬空的半透明投影之中, 无数个平行宇宙的缩略图景挤满了视野, 他们就像是被孩童吹出的肥皂泡泡一样, 隐约透出其中的城市轮廓、海洋山川。
它们围绕在量子炸丨弹的前方，看起来如此脆弱易碎，仿佛就像是氪星人手中的气球, 一碰即碎。
“终极小子。”夜枭开口，他的声线总是如此平淡冷静、带着不明显的含糊尾音。而猫头鹰的护目镜倒映着这些宇宙, 并未落在西洛的身上。
但目光足以透过这层面具的氪星人，却轻易可以看到面具下空洞冷淡的目光。
人类带着护甲的手划过投影上的一个气泡，平静地说道：“看到了吗，每一个都那么虚假, 那么吵闹……那么，没有意义。”
他看起来像是在和西洛说话，又好像是在对自己心底的那个巨大的空洞述说着什么。
“你们氪星人的感官是否也是这样？你随时都可以听到这个宇宙的喧嚣和挣扎，那些浓重的情感无休止地在你的耳边轮回。”
“为了什么？”
他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这个半氪星人身上。
哦，他是在和我说话。西洛在心里想到。
“你早就知道这里是噩梦。”半氪星人开口道：“你知道理查德早就死了。”
“那只是我的记忆，就像你也只是我记忆中的投影一样。”
“因为在你的潜意识之中，我能做到这些，我应该知晓一切。”夜枭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他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随着夜枭的话语，提姆等人眼中的噩梦，第一次有了极其鲜明的变化。
城市开始崩塌，六个不该出现的礼物盒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终极人悬在空中仰头看着坠丨落的太阳，莱克斯平静地站在自己的研究室之中，面无表情。
因为这的确是个……会被情感和记忆控制的噩梦。
“所以我也知道，你甚至想过向蝙蝠侠求助。”夜枭提起了他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但他的态度就如同他“杀死”达米安，将他驱赶出这个噩梦一般——他看起来并不在乎另一个宇宙的蝙蝠侠。
“这些世界，这些生命，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随机又荒谬的错误。人类感知情感、创造痛苦，为每一件小事创造所谓的意义，他们追逐着无谓的幻影。”
“就像是追逐着火光的飞蛾，它们为了光明付出一切，却不知道那道灼热的光源是它毁灭的源头。”
夜枭说着飞蛾，目光却对准了这个从邪恶的宇宙诞生的半氪星人，评价道：“如此可悲，又多么——没有必要。”
西洛看着他，半氪星人很清楚，他从未和夜枭有过这么深入的对话。
他们的接触往往是夜枭安安静静站在那，而他……会主动远离。
最接近的时候，也不过是他来庄园找理查德玩。
“理查德死了。”夜枭陈述着这个事实，那只带着装甲的手却抬了起来，落在了那个操控台的上方，他的动作平缓，没有任何急切。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为理查德的死亡感到悲伤或者愤怒。
“利爪的消失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笑声、活力，以及对我的信任……这些曾让我感到活着的东西，就像是这个宇宙任何一个家庭之中家人之间的拥抱、每天不间断的太阳升落一样……”
“它让我明白了。利爪死亡的事实让我明白了。”夜枭的手指距离操控台更近了。
“他的消失夺走了我的意义？不，并不是这样。”
“而是，从来都没有‘意义’这种东西。终极小子。”
“我曾经试图在虚无之中建立秩序，在荒谬之中寻找意义。但是这一切就像是在涨潮时堆砌完美的沙子城堡，它无法永远存在。”
“想要保留那座脆弱的城堡，就只是徒劳的挣扎和自欺欺人的假象。”
“利爪在这个宇宙死亡了，你却又在另一个宇宙遇到了一个理查德。你能理解这件事吗？”
“没有任何东西是真正属于谁的，所有的关系和情感，都是暂时的排列组合。”
“这一切的存在都如此廉价和重复——在另外的宇宙有着另一个活着的理查德，这只是更加证明了这个循环……没有任何价值。”
“我们是无穷无尽的、可替代的复制品。”
“蝙蝠侠同样保护不了一切，他保护不了他的父母，保护不了他手中的小鸟，他伤痕累累，在黑暗里与更黑暗的东西战斗。”
“他的痛苦、他的战斗从未停歇，他比我们更可怜，因为他还怀抱希望。”
“他认为那随时会被冲刷消失的沙子城堡能永远伫立在眼前，你还记得他可笑的、从不杀人的信条吗。他在寻找着意义，为自己的存在赋予意义，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如此可悲吗？”
托马斯从来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话的。西洛有点走神。
我的噩梦之中的夜枭，原来是这样的形象啊。
还是说，这其实是我的想法，只是借由夜枭的口述说出来？西洛的双眼缓缓变得空洞起来。
他一直很害怕夜枭，不是为了那脆弱的人类肉丨体，更不是为对方仿佛什么都计算的出来的智慧。
而是……对他人灵魂拥有着敏锐感知的、诞生于这个宇宙甚至只有个位数年限的半氪星人，触碰到了那份灵魂的空洞和虚无。
但那份虚无……和他如此相似。
理查德填充了夜枭心底的空洞，却又扩大了原本的空隙。于是当填充物消失的那一刻，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这个宇宙充满着噪音，无数种语言在你的耳边叫嚣。这里战火连天，城市在燃烧，生命在哀嚎——这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噪音。”
“噪音和噪音的区别，不过是旋律不同而已。而只要是声音，就会在空气中消散，化为死寂。”
“就像是理查德的笑声，那么明亮鲜活，是你唯一能忍受的频率。”
“理查德让你误以为，这个宇宙拥有着可以为之停留的和谐。”
“他的死亡并没有带走你的什么，他只是关掉了这个特定的让你觉得舒适安静的频道。于是，你耳中剩下的，就只有纯粹且无意义的噪音。”
“而量子炸丨弹，可以平息这一切。”夜枭用着一种近乎诱哄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会获得解脱，束缚着你的枷锁会被解开，所有的声音都会无声地破灭。”
“只需要按下这个按钮。”
“世界会安静下来，这场闹剧将会终结。”
“终极小子。”夜枭将选择交给了这个噩梦的主人公。
“你为什么不按下它呢？”
黑发蓝眼的半氪星人沉默着看着那个半透明的控制台，所谓的按钮并不是操控室特有的突出的猩红色圆形按钮。
那是更冰冷的半透明的悬浮在半空的蓝色投影。
只需要……按下这个按钮。
西洛的脚尖悬于半空，他无意识地往着操控台的位置又靠近了一些。猫头鹰就像是一动不动的雕塑一般，僵硬地站在一旁，世界上只剩下了眼前这一道冰冷的蓝色。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进行蛊惑，猫头鹰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接下去发生的一切。
西洛的手落在了操控台的上面，他不需要输入任何数据，他只需要，点下那个确认键。
“——”
西洛按下了确认键。
刺耳的警报倒计时响了起来，但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这一片刺耳的噪音之中清晰有力的出现在了西洛的耳边。
“西洛！停下！”蝙蝠侠的声音在一片虚无之中，突兀地出现了。
那双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属于氪星人的蓝眼睛茫然地回过头，对准了那个疲惫的、伤痕累累的黑色的披风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