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摆烂,摆烂!!! 第147节

  钱氏听得放心了,神情欣慰,脸上带笑:“那就好,那就好!”
  街面上到处都是卖各种玩意儿的商贩,碰见的人也都是笑语盈盈。
  因临近端午节了,还有药店的伙计在外边儿免费发放艾草包。
  桃儿、杏儿、李子都已经上市了,用推车摆得整整齐齐,散发着鲜果特有的芬芳气息。
  还有个颇显目的牌子挂在外边儿,用鲜红的大字标注着“新鲜荔枝在售”!
  阮仁燧看得目不暇接,忽的听钱氏轻轻“咦?”了一声。
  阮仁燧不明所以:“钱妈妈,怎么啦?”
  钱氏回过神儿来,笑了一笑:“没什么,瞧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又蹲下身,跟他示意:“前边儿那个穿紫藤花色衣衫的娘子,也住在吉宁巷,前几天才刚回来。”
  怕他不懂,就多说了几句:“我新买的房子,就在吉宁巷。”
  阮仁燧听她说的是“才刚回来”,而不是“刚搬过去”,不免要问一句:“她是才出了远门吗?”
  “这我就有所不知了。”
  钱氏自己也有点迷糊儿:“只是听我们坊正孟大书袋家的娘子说,那位娘子的房子不是赁的,而是买的,一年到头顶多在那儿住三、四个月,钥匙都是叫孟家娘子帮忙收着的。”
  就是邻里邻居的,房主不在的时候,叫孟家帮忙看顾一下。
  阮仁燧听得起了好奇心。
  因为这事儿真是有点奇怪啊。
  叫那位孟家娘子帮忙给收着房子的钥匙,可见那位娘子是独居的。
  一个独居的年轻娘子,有钱,一年到头又有大半年不知踪迹……
  好神秘啊!
  他有点担心:“钱妈妈,吉宁巷那边儿安全吗?”
  钱氏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说:“哎哟,你可别把人家想坏了。”
  她跟这小孩儿解释:“孟家娘子是个稳重人,能替那位娘子收着钥匙,可见也是知道人家是牢靠人才干的。”
  又说:“我昨天晚上还碰见她了呢,挺好看的一个姑娘,爱说爱笑,温温柔柔的……”
  阮仁燧探头去瞧,就见那紫藤花似的娘子竟然还没有走远。
  他隔着一段距离瞧着她的背影,高高瘦瘦的,很窈窕。
  袖子卷着,左手拎一只水桶,右手提着什么东西……
  隔着稍有点远,看不清。
  阮仁燧起了好奇心:“她这是要干什么啊?”
  钱氏也很茫然。
  一大一小两个好奇人走上前去,就见那紫藤花右手往左边水桶里戳了一下——这时候阮仁燧才认出来,原来她右手里拿着很大的一支毛笔!
  紧接着就见这娘子过去把那药店大开着的两扇门关上,提笔在上边写了四个大字——卖假药的!
  阮仁燧:“……”
  钱氏:“……”
  外头还在发放艾草包的几个伙计见状急了,马上就要过去阻拦,却被后边与那紫藤花同行的几个差役拧住了膀子。
  阮仁燧认出来了:“那是京兆府的人。”
  药店里头的管事人知道出了意外,赶紧开门来瞧,一伸手,先染了一袖子墨汁。
  他捂着鼻子瞧了一眼门上未干的墨痕,脸色煞白,下巴颏儿都跟着打起了哆嗦。
  对于一个药店来说,叫人上门来闹出这种事,是致命的!
  管事的脸色铁青:“这位娘子,您来我们家闹事儿,总得有个说法吧?!”
  那紫藤花不慌不忙,先拿了一面令牌给他看:“奉太医丞令办事。”
  又取了三张药方出来:“先前我在你们家开了三服药,你们造假还挺全面啊,用防风冒充党参,用水栀子冒充栀子,用板栗叶冒充淫羊藿……”
  街上人来人往,短短几瞬,就聚拢起一大波人来。
  那指指点点的声音就是灶上的水似的,慢慢地开始升温,眼瞧着就要开了。
  管事的死死地盯着她,再看看与她同行的几个京兆府的差役,额头生生地给逼出来一层汗珠。
  难堪的尴尬之后,他讪笑起来,先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低三下四道:“娘子且先进去喝杯茶,是伙计眼拙,给搞混了,弄虚作假是万万不敢的……”
  又赶紧取了一张银票,悄悄要递过去,同时说:“我们主人跟王太医还是同门师姐弟。”
  “此事该当如何处置,自有有司专理。”
  那紫藤花并不接那张票子,当下瞧着他微微一笑,伸手去扣了扣那两扇门扉:“降福节这三日,这四个字都得这么摆在明面上,要是你敢开门遮掩,亦或者想方设法抹了去——你们家永永远远都别想在神都城开门了。”
  管事的听得脸都僵了!
  这可是降福节,街面上人最多的时候!
  就这么袒露着这四个大字,都用不了明天,今天晚上,这家店的牌子就得臭大街!
  他笑得跟哭一样,很有心要去央求一句什么,可那紫藤花似的娘子已经提着桶往下一个目的地去了。
  阮仁燧离得还算近,自然瞧得真切。
  这娘子的确生得好看,瓜子脸,丹凤眼,眉宇间自有一种从容自若的神态。
  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他心想:听起来是太医院的人,难道后来她也升职做了太医?
  只是本朝的太医那么多,规制又与前朝不同,十之八’九又都是女太医,他一时之间还真是想不起来这是哪一位了。
  至于本朝太医院为何会是女太医的天下——这就得追溯到高皇帝时期了。
  好像前朝时候,还是男太医占据多数的。
  只是高皇帝在位时,说男女大防,叫男太医给后妃诊脉有所不便,所以内庭多用女太医。
  再之后太宗皇帝沿袭了这个风俗,也就一代代地成了定例。
  阮仁燧小时候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来着。
  大公主也觉得奇怪:“高皇帝他怎么一时开明,一时不开明的。”
  阮仁燧也这么想。
  以高皇帝的心胸气度,怎么偏在这事儿上谈起了男女大防?
  且近代以来,关于太医院的争议也从没停过。
  女性太医几乎包揽了在太医院内的所有位置,这一行又讲究家学,又因为高皇帝留下来的这条规矩,所以这种家学往往是传女不传男的。
  要传给女儿,就要叫女儿顶门立户。
  要叫女儿顶门立户,那就得给她娶一个贤内助。
  只是太医并不算是多么显赫的官位,要想在婚嫁市场上给承继家学的女儿找一个适合的男人,相对就有些困难。
  然而办法总比困难多,没过多久,太医们内部就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别人家的儿子不愿意嫁过来,就算有愿意嫁过来的,也往往不谙医理——那就娶同为名医世家门第里的儿子嘛!
  你把你儿子嫁到我家,我把我儿子嫁到你家——大家都有合适的赘婿!
  又因为两两结亲,称呼上不好听,所以往往都是三家,甚至于四家互换的,逐渐引为常例。
  士林当中为此略有非议,只是终究没能坐大。
  原因倒也简单——人吃五谷杂粮,总是会生病的啊!
  前脚还在骂人家,后脚就请人家上门诊脉,那多尴尬!
  阮仁燧还在想那位紫藤花娘子,只觉得眼熟,就是没想起来究竟是哪一位太医。
  他禁不住问钱氏:“钱妈妈,你知道那位娘子姓什么吗?”
  钱氏还真知道:“先前在吉宁巷见了,听她自我介绍,是姓公孙。”
  阮仁燧吃了一惊:“啊?!”
  钱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讶异:“怎么,你认识她?”
  “不,不不不!”
  阮仁燧只是忽然间想起来这位是谁了——因为公孙毕竟是一个很小众的姓氏嘛!
  公孙太太,这是他上一世上司的姨母啊!
  把爹味韩王治理得服服帖帖的猛人!
  同时也忍不住心想:原来这位公孙太太还在太医院当过值?
  阮仁燧就觉得这里边有事儿:如若只是太医院里的一个太医,怎么可能把韩王治老实了呢!
  新生代小爹阮仁燧决定躲着她走!
  ……
  钱氏所在的吉宁巷,算是个新区,房价在神都城里不上不下。
  肯定不是拔尖的地方,但也不是底层人能够奢望的,算是高级中产区吧。
  吉宁巷里居住的人员也杂,有家境相对殷实的外来入京人家,有神都城里各处衙门的官吏家族。
  有小有名气的商家,也有在这儿短暂过渡的赁房人。
  “倒是很安生,没有不三不四的人,巷子里边也干净。”
  钱氏说着,自己大概也是觉得有意思,不觉笑了:“坊正孟大书袋,就是附近学堂的院长,这四下里住的人,对他都挺服气的。”
  她说起自己买房子的事情:“我才买了房子,还在收拾呢,他们家太太就登门来拜访了,其实就是来问我来历的。”
  “听我说了,又说等秀江大些,该送她去念书的,我也含糊着应了。”
  秀江是钱氏女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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