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消潇守在外边:“没找错?”
  金贺道:“绝对没有!”
  东风行乖顺地漂浮在他身侧。
  叶瀛思虑:“快走吧、等到断桥之外才能驱动神器。”
  可从双生山离开,原本被清理过的断桥守卫再次凝聚出来。
  姜枕往前,鬼修立刻动用长戟拦下他:“来者何人!”
  “尊主下令,让我们将厉鬼带去审问。”
  说完,他挪开身位,将东风行露出来。
  “是他……”鬼修道:“尊主严格要求其不准外出,怎么突然改口!”
  说罢,周遭的守卫都目光审视。
  啪!
  说话的鬼修忽然被扇了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敢质疑尊主的命令。”姜枕收手,道:“让开。”
  鬼修捂住脸,下意识的退让。
  金贺跟在身后,朝姜枕竖起大拇指。
  正当他们以为能完美的离开断桥时,一道尖啸的声音出现:“护法到!”
  谢御立刻守在姜枕身侧。
  护法是前些时候见过的鬼修,他穿着靛蓝色的长衫,相貌虽然谈不上出众,但看起来是位憨厚的人。
  他道:“我还以为有人作乱,原来是您。”
  姜枕微笑:“有段时间没见,护法。”
  护法颔首:“您这是……”
  姜枕胡诌:“逐青让我将此厉鬼带去审问。”
  “这样吗?”护法摸着下巴,五人瞬间提心吊胆。
  护法却没有怀疑,而是笑着说:“您是尊主的座上宾,想来不知道我们这的规矩。要办事得拿出令牌才行。”
  姜枕面不改色:“丢了。”
  护法为难的说:“丢了吗?是在哪?”
  姜枕:“忘了。”
  金贺心惊肉跳。
  姜枕这么敢说究竟是跟谁学的!
  偏护法居然都信了,还道:“原来是这样,你先走吧。”
  姜枕:“谢谢。”
  可没走出几步,护法突然说:“我要是没记错,他应当是您在八荒的故友。可惜逝去、凡事都不如从前,别抱有太大期望。”
  “我明白。”
  走过桥头的时候,看守的鬼修道:“哎、一个厉鬼都能放走,能审问出什么啊?”
  它显然是听了护法的话。
  同伴道:“你别担心,厉鬼反正是不能投胎的、是故友又能怎么样?”
  飘在金贺身边的东风行突然顿住。
  他不走,队伍便停滞。
  金贺着急的问:“你做什么,快走啊!”
  东风行却死都不挪开半步,这儿动静虽然小,但在断桥的护法定然注意到。
  护法走过来:“这位怎么了,难道是不服从管教吗?”
  姜枕道:“没事,你不必管。”
  可正在这时,东风行道。
  “你们是修士。”
  !
  金贺惊愕地抬起头,捂住他的嘴,却散成雾气。
  东风行道:“我记得你们、”
  他似乎在回忆:“都是很出名的人。”
  情况顿时变得不对。
  谢御将姜枕遮在身后,又听东风行忽然道:“他是仙君。”
  “……”
  鸦雀无声。
  护法的语气戏谑:“你确定?”
  东风行忽而露出痛恨的表情:“对!我死都不会记错,修士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断桥的守卫面目狰狞。
  消潇:“走!”
  电光火石间,叶瀛取出神器驱动,可看守的鬼修却突然握紧长戟猛扑过来。
  “谢御!”
  姜枕惊喊道。
  鬼修愤怒的说:“修士都该死!”
  他直冲着谢御而去,避钦剑哐当声落在地面。怨气浓到极致,无法抵挡。
  在这刻,他只想把姜枕护住,其他都无所谓!
  鬼修道:“去死!”
  ——噗哧。
  金贺瞪大眼。
  那把长戟本直冲谢御而去,有守卫也在攻击他们,无人能出手相助。唯独被护在怀中姜枕。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挣脱怀抱,侧身帮谢御挡住长戟。
  东风行捧腹大笑:“修士!死得其所!”
  砰!
  他的脸被揍了一拳。
  金贺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他怎么听见道爆喝声呢?
  “姜枕!!”
  叶瀛停止驱动神器,护法将鬼修掀开,消潇着急的半跪,将姜枕扶住。
  “咳。”
  鲜血将她的广袖染红。
  姜枕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
  疼,一望无际的疼。
  肺腑、丹田,都被长戟绞碎。
  那原本被吸纳在身躯的怨气,得到反噬的机会,迫不及待的将他的神志包裹。
  姜枕却提不起半点怨恨。
  啊、他终于看见了。
  金贺破口大骂,揪住东风行的衣领:“你这个畜生!你他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东风行无所谓,挑衅地笑。
  姜枕看见他的双眼,想:原来怨气是这样的。
  哪怕他生前受到修士的无数相助,但在盘根错节的恩怨中,驱使下、在成为鬼修的瞬间也会痛恨人。
  这些无法控制的举动,他们究竟何其无辜呢?
  混沌间,他蓦然咳出些鲜血。
  这次是真被凿出洞,暖流都逐渐消失,愈发寒冷。
  消潇哭道:“别睡、你再坚持下。”
  他忽而落进冰冷的环抱中。
  熟悉、但陌生。
  “姜枕。”
  谢御的嗓音很哑,像秋风掀起的沙粒,像天寒地冻中深陷的脚步。
  这是他的道侣。
  姜枕陡然回过神,从万般疼痛中抽出最后的思绪。
  ——他看见那双毫无感情的眼。
  刹那间,心跳都停滞。
  他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和颤抖着被握住的手。
  “……好恨你。”
  谢御亲吻他的手背,指尖、好似没有听进去,无知觉的眼泪却疯狂滑动。姜枕满心的怨恨,却突然觉得:好可怜。
  他精心爱护的道侣,向天道发过誓的真意,被强制修的无情道毁得一干二净。
  姜枕不再说恨,他的目光逐渐飘渺。
  “什么情况……”金贺突然道:“他的身体怎么在消散?!”
  青年被谢御抱在怀中,像青萍回到容纳自己的冰冷湖泊中、可身躯却逐渐陈旧,消解,从尾到首,散做满天的流萤。
  消潇哭道:“不要……”
  她捂着脸,丹药都握不稳。
  姜枕只觉得好累,但是解脱了。
  他恍惚间想起入世的原因,听见谢御说:“别离开我。”
  漠然的音线,平淡的恳求。
  姜枕道:“对不起。”
  如果他不曾被欺骗,不曾和谢御相遇。那对方是否就过得没有这样凄惨、
  谢御抱紧姜枕,哀求道:“别离开我。”
  他近乎茫然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渴求,即将破土而出的绝望贯彻了身躯。
  可惜,在怀中的身躯逐渐消融,只成掌心里最后的余温。
  到最后,漆黑的地界里,连余温都消失殆尽,融化至泥土之中
  金贺道:“姜枕!!”
  伸手疯狂的去搜刮尘沙,指甲里堆积满泥土,却什么都没有。
  好似他从头到尾,都未曾来过身侧。
  就算来过罢,也匿迹在漫天流萤中。
  第166章
  天地原本浑沌, 八荒并无生机。
  直到人类的诞生,将所到之处赋予“生命”两字。
  至此、有灵气的时代来临。
  恍惚间、姜枕还觉自己躺在树妖的庇护里,听着他老生常谈。
  那会儿的阳光是多灿烂, 照耀在身躯只觉得暖。
  而梦断裂时, 如同在面前将大门关闭。姜枕颤抖着, 被恶寒裹挟。
  身体好像被分食、
  唯独留着真身的种子。
  经年来, 缓慢的长开灵智。
  姜枕睁开眼的时候,周边是皱巴的根须。
  它们将自己圈在中央:“哇!我们有新朋友!”
  迷糊间,他听见根须们问:
  “你是不是被修士欺负才到这的?我就知道!他们作恶多端,肯定会遭报应!”
  ……修士?
  姜枕尚且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只小声的说:“应该不是的。”
  根须们气愤的声音停止:“你不是吗?”
  “我们这都是被修士欺凌致死的!”
  姜枕很迟钝地摇头,记不起前世、只道:“不是的、没有修士欺负我。”
  根须们很好奇:“那你为什么死的?还变成了种子!你知道吗,想要修成人形好难的呀!”
  它们道:“要好几百年呢!”
  姜枕眨眼,无力地阖住:“这样吗?那真的很久。”
  根须还想跟他再说话、毕竟到这里的种子, 苏醒后都会被通知是修士害死的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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