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萧驾却仍旧道:“曾经,我只是一名游商。我的愿望跟你一样,四海升平,百姓脱离三点的束缚……”
“可到如今,我只想成为至尊,又有何错?”
萧驾道:“你以为你会变的不跟我一样吗?不会的,你永远逃离不了高位的诅咒——”
啪!
清脆的巴掌声。
消潇收回手:“是你自己做错了。”
“而我不是你。”
消潇笑了声,“只有我,才能不成为我。”
萧驾看着阴暗的天空,脸颊边的肿痛,让他的身心变得疲惫又愤怒。
可他却逐渐闭上眼睛。
大乘期那刻,他听到了很多声音。
曾以为不会见到的哀哭,在自己统领的城门下。
曾以为不会见到的换主,在百姓们水深火热的探讨中。
他有一刻的后悔。
如果能从头再来一次——
不,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第124章
阔别经年, 消潇终于重拾金丹。
这颗被孕育在丹田中,吸纳天地灵气的产物,在脱离躯壳的瞬间, 如熔铸的赤金般流转辉光, 移不开眼。
消潇一时忘了呼吸。
太久了。
在金丹回到躯体前, 她还需要洗髓。
当即还有新的事情要处理, 消潇很快冷静,收拢心神。
萧驾突破大乘,哪怕剖去他的金丹,仍旧不会身死。可武功废去, 没了根基,已经是瓮中之鳖。
消潇垂下视线,姜枕问:“要杀了他吗?”
这是消潇的来意。
“嗬……”萧驾气若游丝。
坦白说,在拿回金丹, 看着萧驾半身不遂的模样, 姜枕下意识地心软了。就连坚持本心的消潇, 也不得不矛盾。
萧遐无力地瘫坐在一边,衣襟和袖口都是鲜血, 他的面色苍白,眼泪疯狂地涌出,将干涸的色泽晕染。
消潇拢眉, 将匕首插回牛皮袋中:“你恨我吗?”
萧遐没有回魂。
消潇:“遐哥。”
刹那,萧遐的瞳孔剧烈地颤动,回过神来,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不恨。”
他只哽咽地说:“你受委屈了。”
消潇轻怔。
“我不知道,从头到尾,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萧遐睁着眼, 流着泪:“筱妹,我做错了。”
他近乎是绝望地说:“如果我早知道你是炉鼎之体,就算再喜欢,也不会央求父亲带你回教中……”
消潇呼吸困难。
没错的、
他们的初时,本源于幼童的贪玩。
萧遐不喜欢待在教中,离家出走。而她只是碰巧遇见在檐下避雨的少年,见其可怜,所以将刚买的糖葫芦送给对方。
“我当时……只善心一次。”消潇道,“是我做错了。”
如果那天阴雨,她没有因为好吃走出家门,更没有看见离家出走的“少主”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姜枕听懂了,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
稚童天真,萧遐只是感恩消潇的给予,所以想带她入教中玩上些时间。哪知道消潇适合做炉鼎。
真正做错的,是起了歹心的萧驾。
两人都明白,作为当事人,甚至再清楚不过。
可是仇恨,却将两人分割,划分,越来越远。直到今宵再见,拥抱已成天堑。
萧遐痛不欲生。
“从你回金杖教来,我没有问过你十年受到的委屈,更没有尊重你。”
“筱妹,我做错的太多了。”
只要想起来,青丝便愁白七分。
消潇敛眸:“不用说这些。”
她抽出匕首:“跟你父亲说再见吧。”
姜枕微愣。
谢御道:“不错。”
姜枕反应过来,虽然心软,但也尊重这样的抉择:“小心些。”
萧遐被冰冷的语句刺得大脑混乱,喘不过气。他现在大可以出手阻止消潇,可他没有立场,连起身的勇气都失去。
“筱妹……”
消潇默不作声。
萧遐又喊了声:“筱妹……”
许是听到父亲命悬一线的气音,他忽地振作,艰难地扯住消潇的袖口:“不要杀他!”
“你将父亲关入地牢,让他永世不得出世,好不好?”
他哀求的声音,让消潇逐渐落寞。
“那我呢?”
萧遐的眼泪糊了满脸,听不清晰。
“你想让我成为跟他一样的人渣吗?”消潇单膝俯身,探出手腕,“看见我的手了吗?”
“永无天日的地牢,十年不得出世。我哪样没受过?”
消潇道:“如果不是你吊着我的命,我早就死了,却因为你痛苦了十年——”
“我是个懦夫!”萧遐崩溃地说。
“……”消潇收回视线,“你知道就好。”
她叹息:“滚开。”
往前,是陷入混沌的萧驾,后边,是哭得不能自拔的萧遐。
消潇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
那些过往的痛苦,梦幻地漂浮在面前,解决后的生路在前方,却让人不敢靠近和直视内心的渴望。
但消潇只犹豫一瞬。
这些,都将由她化解。
-
姜枕侧过头,谢御便揽住他:“怎了?”
“没什么。”姜枕在谢御的怀中蹭了下,“有些累。”
“歇息。”谢御欲要抱他,姜枕推拒道:“等下。”
他的内心,始终不能安定。
这不是好的预感,姜枕环顾四周,蹙眉着跟谢御对视:“管微澜呢?”
萧驾作为管微澜的后盾,此刻已经破碎。那后者会逃跑,还是留下,殊死一搏?
周遭死寂。
谢御抱紧姜枕:“你平安就好。”
阴风倏地拔地而起,扫荡过人的面庞。姜枕顿时紧张,沧耳探出,却跟最开始一样,得了个空。
——管微澜似乎变得更强了。
而成为鬼魂的他,不再受到天道给予修士的束缚。如果精通“障眼法”,很难反制。
噗哧。
姜枕睁大眼睛,他被谢御护得紧,避钦剑将周遭巡视数圈,又无功而返。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鬼气。
会在哪?
萧遐忽然惊声:“筱妹!?”
砰!
本涣散的鬼气,瞬间附身在疾风上。四面埋伏,如数双眼睛紧盯着,让人毛骨悚然。
消潇道:“我没事。”
风无形地刮过他们,沧耳无论怎样出招,都被管微澜侥幸逃过。空气中只留下尸具的腥臭味。
谢御将姜枕护在身后,避钦剑阻挡可乘之隙:“躲好。”
“别这样,我也可以——”姜枕睁大眼睛,听到丝微不可查的声响。
而那道声响,正是朝谢御袭去!
“谢御!”
姜枕毫不犹豫地拨开对方,沧耳被那殊死一搏的力量变做云烟。谢御则在这刻,将姜枕扯入怀中,用肉体凡胎为他遮住袭击。
嗡——
噗哧。
姜枕惊恐地瞪大双眼。
——萧遐不知何时,挡在了他们身前。
谢御蹙眉,握住避钦剑,朝现形的管微澜刺去,后者立刻想逃,去被萧遐扯住。
噗哧。
管微澜被一剑刺穿。
姜枕反应过来,当即用沧耳桎梏住管微澜,消潇也回过头,阵法瞬间摆动,黄符甩上去的瞬间,立刻收拢。
“啊!!!”管微澜发出激烈的嚎叫。
他痛苦万分,眼球爆出,浑身的青筋都浮现出来。张牙舞爪的样子,让四人都有些心惊。
“谢御!!”管微澜早是鬼魂,声音极为尖锐,像鬼爪挠着木板:“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你——”
砰!
消潇掐指,将那点声音拍散。
“仙骨”二字,落下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有些死寂。
“萧遐!”
姜枕率先反应过来,去接住这心脏处被掏了个血洞的青年。
萧遐睁着双眼,随着弧度缓慢地躺下,望着天空,半点神采也无:“他死了吗?”
姜枕道:“死了。”
胸膛处的鲜血,像止不住般往下流淌。谢御从乾坤袋里抽出绷带和丹药,极快地将萧遐的伤口包扎。
可萧遐的脸色,却愈发地灰。是将死之人的面色。
姜枕焦急:“我变回原形!”
顾不得那么多了。
消潇却阻止:“姜枕,算了。”
“……”姜枕愣住,微微仰头。
消潇道:“官微澜要仙骨,失去义父的帮衬,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用了十成的力气,怨气已经侵蚀了他的心脏。”
“……”姜枕垂下头。
探脉搏,果然如此。
“人参血也不能救吗?”
想起谢御曾经被元婴鬼修所伤,姜枕道:“试试吧。”
消潇盯着他,短暂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