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得出这个结论属实意外。
  因为妖王的原形长达几十年都无人得知, 她又很神秘、可偏这次,谢御说避钦剑在附近,妖王却出现了。
  实在太巧合。
  谢御道:“变聪明了。”
  姜枕不好意思地眨眼, 又觉得荒诞:“真的?”
  谢御能给予这样的答复, 多半是想过了的, 那妖王是避钦剑灵的结论, 也定然是不可颠覆。
  可姜枕想到避钦剑灵,不免有另外一道念头映入脑海中。
  避风云、避钦剑,碧风云。
  三道“避”?姜枕被那道思想操控,从乾坤袋里取出避风云, 银夹在晨日的光亮下生辉。
  姜枕问:“谢御,你之前那可以掩藏气息的法宝,也是前妖王给你的吗?”
  “嗯。”
  姜枕怔了下。
  一些本没有被串通到一块儿的东西,此刻却像一条丝线连接在一起。青云七式是前妖王所给, 是阿姐的嘱咐, 而前妖王作为时而入人修中的身份, 必有避风云加身。
  此物的来历,早已明确。
  阿姐不仅是青云七式的祖师, 还是避风云的造物主。
  那么避钦剑呢?
  姜枕张了张口,谢御已经将碗洗干净了,并且擦干净手, 他道:“避钦剑是我七岁时在万剑冢所寻。之所以取名避钦,是因为它原本有道名号。”
  姜枕的心随着他的语调停下,问:“是什么?”
  “碧沁剑。”
  这道声音犹如惊雷般在脑海中刮过。
  姜枕道:“碧沁剑?”
  谢御:“嗯。”
  姜枕觉得头有些晕,丹田也逐渐因为透支过度而胀痛起来。
  这种痛近乎概括了他的前半生和现在,而这些巧合包括时间笼罩住了他的所有。
  他不禁会去想,如果阿姐是避钦剑的前主人, 是避风云的造物主,是青云七式的祖师。
  那么南海妖族,是怎么敢将她的名声埋没的。
  而这些东西,为什么都散落他方。
  谢御察觉到姜枕不对,他内心的犹疑变成确定,问道:“你遇到什么事了?”
  姜枕道:“没事。”
  “还能有什么事,他丹田受了重伤,被煞气侵蚀了。”
  妖王的声音到,人却未到。
  谢御道:“可有解?”
  妖王单脚蹬开门,抱着双臂:“有解,红雷劈他十下便好,把筋骨淬炼,问题就没了。”
  姜枕还沉浸在阿姐的东西为什么散落各地,闻言,下意识道:“好……待会儿就去。”
  妖王问:“你的信在哪?”
  姜枕这才清醒,他看向谢御有些复杂的神色,又看着妖王的脸色,说道:“劳烦您给金贺传信,问他们现在安定没?”
  妖王问:“金贺?凤芸的儿子?”
  姜枕点头:“对。”
  “行。”妖王爽快地回答。
  谢御却还在想刚才的事情:“飞升雷?”
  飞升雷不比平常,随便一道便让修士痛不欲生。他显然对姜枕面对痛楚的乖顺上心了,姜枕却误解了意思,道:“不是……我不会去的,毕竟我受伤的话,你也会疼的。”
  他要是被天雷劈了,那就不是受伤了,那是内伤重创,自己都疼得半死不活了,谢御岂不是真粉身碎骨?
  可话落,他想起一件事。
  “你……”姜枕道,“你是不是一直都疼着?”
  谢御从醒来时便向天发誓,而那会儿姜枕的丹田已经作痛了十几天,内伤已经有些严重,那么谢御、
  姜枕担忧起来,要去看谢御的脉搏,却被对方牵着,握入掌心里头。
  谢御安抚他,一边问妖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
  妖王道:“没有。”
  她语气随意:“你何需担心,姜枕过去曾挨过两百多道飞升雷,他早已熟记在心了。”
  “……”姜枕怔愣地看着她。
  他完全没有想过妖王会将曾经的事情说出来。
  而谢御也同样怔愣住,虽然身体没有被天道反馈那样的疼痛,可他的心却好像如被凌迟了一般。
  妖王看了一眼,满意道:“收拾好了,就回妖族备事,把你那病解决了。”
  姜枕张了下嘴,有点不想说话地沉默。
  妖王也不惯着他,转身就朝阿婆那边走去。
  窄小的庖房一时间就剩下两人,姜枕看着谢御的神情,轻声道:“我不会去冒险,你不会疼的。”
  他原意是宽慰谢御,可对方那漠然的目光,落到姜枕的面容上却骤然消退,犹如晴光映着雪天,温凉却又让人悸动。
  姜枕被谢御猛地拥入怀中,他被抱得很紧,几乎要被嵌入骨髓和血肉里边。有些疼,心口却密麻地泛起绵延的暖。
  姜枕觉得眼睛有些酸,因为他听见谢御说。
  “受委屈了。”
  谢御摸着他的长发,吻落下的时候杂乱无章,在少年的眉间和眼皮上,灼烫得惊人。可哪怕如此,也只像和心口的阵痛附和着韵律,好像淡灰色的雾无法挥去,也没办法抹平。
  他只有这个办法。
  谢御说:“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姜枕呆住,小声说:“你那个时候都不认识我呢……”
  “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岁吗,一百零三岁。我碰到天道抽风的时候,你的本体都没有出生。”
  姜枕道。
  “你总不可能打娘胎的时候就要见我吧。”
  谢御抱紧他,没有说话。
  姜枕只好用宽慰的语气道:“好呐,没有事情的。”
  他轻声跟谢御说:“我本来还在想其他的事情,现在被你这么一打搅,什么都忘了。”
  他摸了摸谢御的脸,眼里都是怜爱,这是他头次露出这样的目光,是属于年长时见到后辈的喜欢。
  他从谢御的怀中脱出身,忽然听后者道:“被天雷劈,疼吗?”
  姜枕眨眨眼:“?”
  他怀疑谢御在问废话,但准确的来说,他现在也不觉得疼了,于是道:“最开始疼吧,后来习惯了。”
  谢御道:“你的丹田停滞,若要天雷淬炼,便去吧。”
  姜枕也想说这事。
  他倒不是害怕红雷劈他,但谢御跟他有誓言在身。姜枕不赞同地道:“我被劈的话,你也会疼的。”
  谢御却说:“要的就是如此。”
  姜枕:“?”
  姜枕看谢御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像受虐狂。
  但谢御却在想,要的就是如此。
  一次次的疼痛,反噬,包括撕心裂肺的心中哀嚎,都要去警醒他,更加爱眼前的人,而不是某个瞬间的悸动,某个午后的放纵。
  谢御没在答复,姜枕摸了摸他的脸:“别做傻事。”
  说完,他又道:“回去吗?”
  “回。”谢御说。
  “带我去看看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吧。”
  “嗯。”姜枕正有此意。
  在跟妖王说过后,与阿婆暂时道别,姜枕便将避风云夹在谢御的耳垂上,准备掩藏气息进入妖族,但见到谢御的模样,却情不自禁地入神。
  少年已过十七,初褪原本较为青涩的轮廓,而变作更加有攻击性的俊朗。他耳垂边坠着的银丝钳玉夹子泛着霜色冷光,将原本淡灰的瞳孔变得澄澈,让修竹般挺拔的身形变得更加孤绝。
  姜枕眼里全是对谢御容貌的赞赏,后者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落了一吻。
  把谢御的凡人气息扣上,姜枕便带着他跨过妖族设下的那道障眼法。
  这与合雪丹门相同,如有一道天壑将两方隔开,外边是大雪封山的村落,里边便是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的春日。
  姜枕进去的时候,便看见山门处提着大砍刀的虎妖和树妖正在骂架:虎妖说要把树砍断,总是打扰自己晒太阳,树妖说给他晒得黝黑还嘴犟。
  两妖剑拔弩张,但见到有人来立刻又恢复如初。树妖已经有许久没见到姜枕,一时间没认出面前唇红齿白的少年,它刚准备说话,旁边的虎妖便把刀往地上一杵。
  “哟,原来是你啊,出去这么久,还记得哥哥我不?”
  树妖争先恐后地说:“小枕头,你有没有想我?!”
  姜枕被他们两个盯着,有点不好意思,慢吞吞地回道:“记得,想的。”
  虎妖和树妖满意了,并且问:“你身旁那个是谁?”
  姜枕“啊”的一声,介绍道:“我道侣。”
  树妖瞪大眼睛:“你你你,你都有道侣了?”
  虎妖说:“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人家有道侣怎么了,谁像你啊。”
  见他们两个又要打起来,姜枕忙地拉着谢御躲过硝烟,好不容易离开了。谢御看着姜枕劫后余生的模样,内心发软,轻挠了下对方的掌心。
  姜枕要炸毛了,但他还是强忍下来,道:“那是虎妖,是我们这儿的土大王,妖王是最大的。树妖是护法,你不要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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