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14节

  因着余锦瑟的话,本是有些沉重的离别氛围倒是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人已经在说下回见面时要备些什么东西来了。
  最后走的是柳园和小六,两人各自一抱拳,道一声珍重也就罢了,只是这小六却是依依不舍的。
  余锦瑟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上前将这半大小子抱住了,小六身量高些,这样一看,倒像是她在撒娇了。
  她抱了会儿,也觉着自己失态了,松开人就垂着头抹泪去了。
  小六眼里也含着泪水,频频回头,见要下山了,终是忍不住道:“大哥、大嫂,你们要早些来看我啊,我在京城等你们。”后又想想,补了句道,“你们要记得时常写信给我啊,若是你们实在没空来,我回来找你们也是一样的。”
  卫渡远将哭成泪人儿的余锦瑟拉到怀里,对远去的小六答道:“会的,你小子就好生看路吧!”
  余锦瑟好半晌才平复好心情,这牛头上往日是热热闹闹的,如今却看着萧瑟凄清得很。“渡远,你是因着我才想着要将牛头山给散了吗?”
  “本就是要散的,当了三年土匪了,也是时候散了。”卫渡远不愿余锦瑟再想那些个伤心事,又端着一副可怜相,道,“媳妇儿啊,你夫君当初为了娶你,将该是我的那一份银子都给花完了,如今已是身无分文了,以后家里都得靠你了,你可不能把我给抛弃了。”
  余锦瑟知晓卫渡远这是在跟她玩笑呢,可想着他送的那些个聘礼,也还真是丰厚,心中免不得有些愧疚,可她心里清楚他的心意,也装着训斥道:“你送的那些个东西还不都落到了宋氏的手里,谁叫你人傻银子也不多呢?”
  卫渡远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伸手抱住余锦瑟,讨好地笑道:“那不是媳妇儿金贵嘛,我媳妇儿那是那些个身外之物能比的?”
  余锦瑟被这话弄得浑身软乎乎的,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放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说完这话,她脸上就爬上了抹红霞,总觉着自己的脸皮是愈发厚了。
  卫渡远是又好气又好笑:“行啊,媳妇儿,如今你是愈发伶牙俐齿了。”笑着就追着人跑了。
  余锦瑟虽早早就挣开卫渡远的怀抱跑开了,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这不,又被人绔在怀里了。
  这会儿,余锦瑟的脸红通通的一片,像是玩闹弄红的,也只有她自个儿知道那是羞红的。她向来是个矜持腼腆的人,因着卫渡远的宠溺纵容如今才好些了,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免不得还是一阵忐忑。
  两人就这般安安静静地抱着,良久,卫渡远的声音在余锦瑟耳边响起:“锦瑟,以后怕是要你跟着我吃苦了。”
  余锦瑟将头埋在卫渡远的怀里,习惯性地蹭了蹭,这才摇摇头道:“那以后我们要去哪里呢?”
  卫渡远没说,只是一下下顺着余锦瑟乌黑的发,问道:“你想要去哪里呢?”
  余锦瑟顿了顿,又往卫渡远怀里埋了几分:“你在哪里,我便去哪里。”你便是我的家。
  其实,说卫渡远身无分文也不大合适,他手上还是留着二两银子的,可是他们要搬家,需要的东西不少,二两银子也是花不了多久的。
  卫渡远心里早已有了计较,他们家的屋子还在,就是年久失修,要住人还得好好修葺一番。说来,最让他担心的还是他们回卫家村自然免不了也跟卫家村的人打交道,之前也算是得罪了些人,怕是不大好相与。
  他倒是没什么,他是个土匪,那些个人见着他也还是怕的不敢说什么,对着余锦瑟就不一样了,那些个人的闲言碎语定然是少不了的。
  余锦瑟一眼就瞧出了卫渡远的担心,拉着他的手,笑笑说没事,这些年见惯了这些个东西,又是惹得卫渡远一阵心疼,心里思量着有些隐患还是早解决为好。
  卫渡远的意思是他今个儿就开始下山去修葺房屋,可余锦瑟念着他的伤自然是不肯的,他也只能山上山下地跑跑,看看山下的屋子缺什么,山上有没有同样的东西可以补上的。毕竟两人手上没什么银子,能省则省。
  其实不用看就知道山下的许多东西都是不能用了,他不过是想找些事儿做罢了。
  两人就着山上剩下的余粮坐了好几日的吃山空,索性卫渡远背后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日终是得了余锦瑟的赦令可以下山去修整房屋了。
  本来余锦瑟是想跟着他一起去的,最后还是卫渡远劝她在山上做饭,到时候给他送饭就是,不然怕是两人都得饿肚子了,她这才作罢!
  可看着卫渡远山上山下地跑了两日,每晚回来都是满脸地疲惫,她是止不住地心疼,也就试探着说道:“要不然我们去我娘家住两日?”这牛头上虽说离卫家村很是近,可做了一天的活还要往山上爬,再好的身子怕也是受不了的。
  “不用了,也就两日了。”那宋氏倒是不敢拿他怎么办,可他成日里不在,谁知道宋氏还有她那双黑心儿女会怎样欺负锦瑟?
  余锦瑟知晓卫渡远心中所想,便搬出了自己:“那屋子你差不多也要修整好了,既然是要尽快搬进去安定下来的,我也要跟着去拾掇拾掇了,这山上山下的跑委实累得慌,也住不了两日。”
  余锦瑟既然都已经这般说了,卫渡远一思索,也觉着在理儿。想着,这样她大多时辰还是跟他在一块儿的,有他镇着,那宋氏也不敢做得过分。
  两人翌日一早就到了卫家村,宋氏看着站在门外的两人,愣了半晌才将人给让了进去。一听来意,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就要不干。
  卫渡远也没说什么,就笑着看了眼宋氏,她便不敢说什么了。他见将人给镇住了,就从一旁的背篓里将带来的四斤肉给拿了出来。
  他可不屑去占这些个人的便宜。要不是他同锦瑟一合计,觉着住杜婶和吴婶家不合适,给她们添麻烦,住旁的村民的屋子他们定然是不肯,他也不会真就带着锦瑟来这儿住。
  宋氏和她的一双儿女一看他拿出来的肉,眼睛都亮了,上回卫渡远拿来的肉还有些正吊在房梁上呢,他们早都馋了,这会儿是又有肉吃了,也没再说什么不肯的话了。
  两人被安排在余锦瑟出嫁前的那屋子住了下来,而卫芊芊又搬去柴房住了。有卫渡远在宋氏还有她那一双儿女也不敢找余锦瑟的麻烦,顶多是没什么好脸色罢了!
  余锦瑟乐得自在,白日里就跟着卫渡远去收拾屋子,快要到做饭的时候了,又赶回去做饭,每天忙得是热火朝天的。
  卫渡远家的房子是村里极少的瓦房,也是耐得住风雨的,不过要换些瓦罢了,可这瓦只有镇上有,还要去另买,所以这屋子就补得慢些了。
  昨个儿晚上终是将屋子给补好了,今个儿将屋子拾掇干净了就可以上山搬东西了。
  两人正高高兴兴地收拾着屋子呢,屋外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一出门,两人就见着院子里站着好几个衙役,腰上都佩着刀,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不用想便知晓这些个衙役来是干什么的了,余锦瑟心下一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旁的卫渡远道:“怎么又把几位大人给招来了?怕又是为了在下吧!”这几个衙役就是上回他来卫家村提亲时想来抓他的几个。
  那领头衙役嘲讽地笑了笑,道:“你也是个机灵的,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上回他在卫渡远身上吃了瘪,虽说他也没大在意,可终究是折了他面子,态度自然是算不得多好。
  余锦瑟也回过味儿来了,上前抓着卫渡远的手臂,对着几个衙役道:“大人,我夫君是个好人,怎么会犯事儿呢?”
  那领头衙役不乐意了:“是不是土匪你不知道吗?你难不成不是他抢上山的?”
  余锦瑟现今也是顾不得什么害不害臊了,急急道:“我夫君没有强迫我,他就是我的如意郎君。”
  卫渡远被余锦瑟这一句“如意郎君”弄得直想仰天大笑,她这媳妇儿当真是可人儿得紧,转念一想,不行,必须得好好看住了。
  那领头衙役不愿多浪费嘴舌,不耐地摆了摆手:“你跟我在这儿说什么有什么用?去跟衙门里的大人说去。”
  余锦瑟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卫渡远握住了手,她回头担忧地看着他,只见他对她摇了摇头,轻轻道:“等我回来,不会太久的,就是走一趟罢了,放心。”
  “可……”余锦瑟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卫渡远给打断了,“怎么?不信我?”
  她自是信的,可也是着急害怕的,但到底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在那几个衙役将卫渡远带走的时候,余锦瑟听见那领头衙役跟旁边的衙役嘀咕了句:“就是他们家里那个卫芊芊上衙门来状告的,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说什么去一趟就能回来……”
  她心中一凛,没成想竟是卫芊芊去镇上告的密,她的手紧握成拳,身子气得止不住地发颤,当下什么也不顾地就往卫丰家里跑去。
  卫芊芊正同宋氏在堂屋里做针线活呢,母女俩也不知讲到了什么趣事,笑得很是大声,刚到门口的余锦瑟都听到了。
  余锦瑟这会子是更气了,只见她疾步走到卫芊芊面前,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伸手就扇了她一巴掌,嘴里还不轻不重吐出了两个字:“贱人!”
  第二十四章
  这一声在堂屋里很是响亮,卫芊芊的脸登时就多了了五个红红的巴掌印,足见余锦瑟打得有多重。
  宋氏见自己女儿被打了,哪里饶得了余锦瑟,扬手就要打回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这个贱蹄子,小浪货,敢打我女儿?”
  余锦瑟以前是忍气吞声的,待人从来也是和气,她如今这样还是被宋氏他们一家子给逼的,算计她就算了,如今竟敢将歪脑子给动到了卫渡远头上,她哪里能忍?
  她一把握住宋氏的手,讥诮道:“当初就是我对你们太客气了才让你们如此不知好歹。”说着,一把甩开了宋氏的手。
  宋氏气得全身直打颤,以前那余锦瑟还不是任她打骂,后来变得硬气了些,可到底还不敢这般对她。
  其实,余锦瑟不是不敢,只不过不想罢了!
  “我以前不计较那是我不屑跟你这种泼妇打骂,后来我明白了,人善被人欺,可我还是想着我又不是泼妇,跟你一样不要脸的骂人做什么?现今我却是想通了,对待什么人就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你们这种的,就该狠狠下手打才是。”
  她冷冷瞧着这对母女,接着道:“我夫君人善,怕我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待你们客客气气的,聘礼、吃食从不短了你们的,而你们呢?是怎么对他的,竟敢去衙门告他。”
  宋氏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似还有些恐惧,拉着她的手便低斥道:“你真的去衙门告了卫渡远?”
  宋氏见着卫芊芊有些闪躲的双眼便知晓都是真的了,声音更显严厉:“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我们一家还要命呢!”
  卫芊芊被自己母亲凶了心里本就委屈至极,又听她说了这等话,火气也上来了,大声反驳道:“娘,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啊?你就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也是为这个家好啊,难不成要那个土匪霸占我们家房子一辈子吗?”
  “你怕,我可不怕,反正他也不做土匪了,衙门的大人们定然是能治他的。”说着,她就委委屈屈地哭了出来,声音也低了些,“他们一来我就要去睡柴房,凭什么啊?卫北还有卫天赐,他们为什么不去住那里,要让我一个女子去住。那柴房阴森得很,还有虫子,凭什么都要我受着啊?”
  宋氏双眼一瞪,也吼了回去:“凭什么?你是汉子吗?哪里有汉子吃苦娘们儿享福的?你早晚都得给我嫁出去,别给我整那些个幺蛾子,我也好给你物色个好人家。”
  他们母女二人都是极度自私的人,宋氏总是想着自己的儿子,什么都想留给他们,想着自己老了以后好有个依靠。而卫芊芊呢,却总是想着自己。
  余锦瑟看着这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嘴角勾起抹冷笑,心叹,当真是精彩啊!
  她微微偏头就见着外面已经围了好些村里的婆娘汉子了,她方才进门没关院门,那些个人该是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她忍不住一阵幸灾乐祸,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也不知自己父亲见了该作何感想!
  宋氏也不是个傻的,发现自己被人当成笑话给看了,忙去将‘砰’地一声给关上了,面色不善地瞪着余锦瑟。
  倒是卫芊芊这个没脑的,什么也不顾,不敢再对着自个儿母亲发作,又在余锦瑟身上受了气,就将一腔怒火对准了她:“你个臭婊子,当真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了了是吗?连个土匪也能看上,竟敢打我?你看着吧,有你后悔来求我的时候!”
  余锦瑟还真是不知晓这卫芊芊哪里来的底气,讥讽道:“我就是去街边乞讨也不会来求你,我告诉你,我夫君是个土匪又怎样?你们不还是穿着土匪给的布料,吃着土匪给的肉,收着土匪给的银子!”
  现今卫芊芊身上就穿着卫渡远拿来做聘礼的布料,她已经许久没有穿过新衣裳了,好不容易磨着宋氏取了条布料来给自己做了身衣裳,她总也爱穿出去跟村里人显摆,自觉高人一等,这会儿脸却烧得厉害。
  不是羞的,是气的。
  “那又怎么样?既然那土匪给了,那就是我们家的了,我们家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用?”
  宋氏母女俩的脸皮之厚余锦瑟见识得不少,这会儿更是嗤之以鼻,冷嘲道:“厚颜无耻。”
  卫芊芊方才就受了这人一巴掌,心里还压着火呢,这会儿又是被余锦瑟的话一激,就想打回去,又怕这人再打她。
  她在堂屋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事儿,又出了堂屋,一眼就在院子里瞧见了把扫帚,面上一喜,拿着扫帚气势汹汹地回了堂屋。
  “我告诉你余锦瑟,你有什么好厉害的,竟敢打我,看我今个儿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话罢,她提起长长的扫帚就要向余锦瑟挥去。
  余锦瑟忙侧身闪躲,一个转身就跑出了堂屋。
  卫芊芊更是气恼,跟着跑出了堂屋,将扫帚双手举过头顶就要狠狠地砸到余锦瑟身上。
  余锦瑟哪里能让?双手伸长就握住了要落在她身上的扫帚。她从小就被宋氏逼着干农活,力道自然比卫芊芊大了不是一星半点。
  宋氏在一旁见自家女儿又要吃亏,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抄起一旁的木棍就要往余锦瑟身上招呼,口中还不忘大声嚷着:“你个不要脸的下作货,我好歹也是你继母,你竟敢这样对我,我今个儿就给你好看!”
  余锦瑟虽说力气比卫芊芊大些,可到底还是没法子分心来对付两个人,那一棍子就直直打在了她的背上,疼得她一个趔趄。卫芊芊趁势就一扫帚打到了她的头上,弄得她脑子一昏,可她还是立时反应过来了,就要往一边躲。
  她退着退着竟是到了灶房门口,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抹冷笑,转过身又生生挨了卫芊芊一扫帚,正好是被宋氏一棍子打到的地儿,又是传来一阵剧痛,她还是咬着牙进了灶房,然后一把抄起案头的菜刀就对准了正在门口要进来的宋氏母女。
  宋氏母女最是惜命,这会子是谁都不敢上前了。
  余锦瑟现下是什么都不怕了,她知道她要是不这样怕要是被他们母女俩活活打死,到时候只要说是她对继母不孝,打骂继母,这事儿就是告到衙门也不会有人管了,她连说理儿的地方都没了,说不得那些个人还会在背后说什么死得好。
  她是来泄火的,可不是来找死的。
  “怎么?不敢上来了?你们母女这般有胆,来跟我拼命啊!”余锦瑟见宋氏母女这副吓破胆的模样,眼里满是嘲讽,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卫芊芊吓得手上的扫帚都拿不稳了,整个人颤颤巍巍的,看着余锦瑟手上还泛着银光的菜刀,她直接将扫帚给扔到了一边,似是在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般,又直直退了两步,躲到了宋氏身后,还弱弱地喊了句:“娘……”
  宋氏也是怕的,可到底是要比卫芊芊能稳得住,又紧了紧手上的木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才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干什么?你这个……这个疯子,还想弑母不成?”
  余锦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大笑了两声又猛地止住,眼神凶狠地又往两人身前走了几分。
  那两人吓得接连往后退,见已退到了院子里,拔腿就想跑。
  余锦瑟早早洞悉了他们的心思,怒喝道:“我看你们今个儿谁敢走?”
  宋氏母女果真不敢动了,她又接着道:“弑母?我娘亲早就走了,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娘亲,你难不成在说你?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说这句话时,她心里并不好受,只觉自己冒犯了自己的母亲,只愿她泉下有知,能谅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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