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嘭——”
叶景韫让傀儡妖挑了刀,当胸一脚踹出去撞断了树干。他连忙爬起身想抄地上的刀,却让傀儡妖抬脚下劈在后背,他齿间咬不住血,喷了一口,当即翻身双手拽住傀儡妖脚踝将其猛然掀翻在地,摸刀抹了它脖子。
他半蹲在地,手背蹭掉唇边血迹,仰头望着逼近的傀儡妖。
叶景韫看着殊死搏斗的自己,刀锋相撞火星四起,光影交错中已与几个傀儡妖撞在一起,刀身寒芒游走在灰暗中。继而,他看到白星一忽然调转刀锋,几乎是飞奔狼扑而来。
“族长——小心!”
不知是谁喊了声,叶景韫已分辨不清,只看到滴血的刀尖以及已经接住歪倒的白星一的自己。
刀身抽离肉/体的闷响随着血迸射在他脸上,视线再转,他看到蜂拥而上的傀儡妖扑在地撕咬吞咽着白星一。
“族长,你,你只管往前走,我……们帮,帮你肃清道路……”白星一带血的脸变得很窄,影影绰绰,渐渐消失。
画面陡转,叶景韫看到自己撑地而起,抄起刀劈开傀儡妖的脑袋,捅穿其胸膛。
“游魂归乡、了却牵挂、落叶归根……安息。”话尽,叶景韫散掉手中最后一张符纸。
瀌雪停歇,符纸已燃烧殆尽化作齑粉纷纷落地。
密集的脚步踏在齑粉上,怒喝声紧随其后。
“族长这是何意!此前不顾族规强行将叶奇恒、盛璟兰魂魄带入祠堂进行超度,如今竟将下属魂魄也带来祠堂,族长究竟有没有将祠堂中的先祖放在眼里!”叶诚怒极,“祠堂是叶氏先祖长眠之地,岂容乱七八杂的人前来打扰?”
叶景韫从祠堂走出来,居高临下冷眼扫视石阶之下的人,沉声:
“我的双亲,我的兄弟他们理应葬入叶氏墓园。”
叶氏墓园此等庄重之地,素来只允族长长眠,而叶景韫罔顾族规、屡作出格之事。想到此,叶诚怒目,几近低呵:“这是什么浑话!怎可……”
他话未说完,就被如箭矢飞射来的符纸擦面而过,面颊瞬息多了道血痕,他瞳孔骤缩惊恐不止,哆嗦着一连说了几个“你”字。
然叶景韫连个多余眼色都未曾给他,吩咐白雨霖带上白星一骸骨离开。叶景韫看着宋一珣把他们带出祠堂,才缓缓走下阶梯,说:“不是商量,是命令。叶叔记得尽快通知集团,待我处理完手中之事,迁坟事宜必定提上日程,届时,我还会将叶听盛先祖连同他爱人洛行隐的坟茔一并迁入叶氏墓园。”
他仰头看天,少顷眼瞳半垂说:
“流浪在外的游魂也该落叶归根了。”
说完,叶景韫也不管叶诚的难以置信与怒火,径直往门外走,路过大门之际,他顺手拔出钉入门内的符咒纸。
天际斜挂一轮如血残阳,光已黯淡下去,新的一天宛若朝阳,正蓄势待发。叶景韫踏过斑驳的淡淡树影,在安保队的后退中前行。
从后追来的叶诚欲抬手下令阻拦,然终是没能挥下手,眼睁睁看着一群乌合之众驱车扬长而去。走在最后的明夜天冲他耸肩,表示适才说的都是真话,手机在海湾区就没电了,以至于没来得及禀告族长会回来。
叶诚黑着脸,示意明夜天下次必须及时禀报,不然让他怎么同集团那边交代。
车灯逐渐远去,夜压了下来。
叶诚转身,让人联系集团,一定要把叶景韫扼住,否则待他来日羽翼丰满,这叶氏恐怕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回到海湾区后,叶景韫将白星一葬在父母的坟茔边,他盯着墓碑上笑颜灿灿的少年沉默良久,未几,深深鞠了个躬,随后转身走入漆夜。
第137章 缘孟(二十八
骤雨下了三天又三天, 大叶紫荆花落了一地。
宋一珣目光流眄于车窗外,看紫红的一片渐行远去, 光影交错间他又忆起昨晚的梦境,白净幽站在大叶紫荆下,花瓣落了他满身,宋一珣迫不及待冲过去与其相拥,但最终怀里只有簌簌坠落的花瓣。
这几天他也曾令人带着甜点悄悄去敬天庙供奉,顺道打听雾松岭的一切消息, 然而并无所获。他并不是疑心白净幽撒谎,而是太迫切想知晓关于白净幽的讯息。
车轮碾碎晚灯,径直往壹湾娱/乐/城而去。白日时, 林锐前去白星一的葬礼吊唁, 听叶景韫说明天无课便邀请他们喝酒散心。
林锐让服务生拿了两瓶乐华慕西尼和苏打水上来, 他亲自给叶景韫斟满。三人围着赌/桌沉默不语,荷官发出三张公共牌,三人继续下注,再发,再下。叶景韫次次皇/家同/花顺,桌面筹/码堆积如山, 然而脸上却不见任何笑意。
到后半段,叶景韫挥手示意荷官退下,诺大包厢只闻红酒瓶与高脚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他自顾自倒满一杯后,视线落在杯壁,顿了许久,哑声像自言自语:
“星一走得很痛苦。”
叶景韫恍惚地盯着自己双手,仿佛温热的血液还未曾干涸, 声音沙哑:“刀锋穿透他胸膛,他像竹子似的咔嚓倒地,蜂拥而来的傀儡妖一口口啃食他的血肉,当时,他……”
叶景韫的声音低了下去,哽咽着,“他还没咽气……能听到自己血肉被撕裂的闷响。”筋骨被生生扯断,叶景韫驱开傀儡妖之际,活生生的一个人已被吃得胸腔只有几丝破布与碎肉,脑袋也没了大半。
宋一珣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轻拍几下。林锐握瓶身的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
“他们四个几岁就被派到我身边,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如今星一还因为我丢了性命,可我——”
“连把他葬回南海都做不到。”
他当初许下壮志豪言要带他们堂堂正正回南海。
“我做不到。”
叶景韫抄起酒杯,混着泪将酒仰头一饮而尽,他深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但不应该是踩着白星一四人,他们是他的兄弟,生死与共同甘共苦。
宋一珣和林锐还是头一遭见如此状态下的叶景韫,不再那副意气风发肆意谈笑仿佛一切都能搞定的模样,他垂着脑袋,眼眶泛红,眼神那样迷茫无助痛苦。此刻的他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没有少年老成,只有最纯粹的喜怒哀乐。
痛了就失声痛哭。
当晚,叶景韫醉得厉害,把近二十多年来没流的泪于此时流尽。宋一珣没回公寓,同林锐照顾叶景韫。
后半夜宋一珣听着雨声,思念都潮了,湿哒哒一片,他将其从脑海中拽出拧干再塞入心底。
叶景韫酒醒后便又恢复往常爽朗模样,查唐灿与潘贵达的人前来禀报,结果却不理想。
“唐灿死掉了,我们抵达牛头村鸿雁峰的那天,正是他出殡的日子。”叶景韫用筷著拨开碗中的蒜薹,“那处接待我们的房子也在几年前卖给了李尚。”
宋一珣顿住,“李尚?”
“对,就是他。”
“而且唐灿压根没有儿子,当地的村子与兴盛罐头厂合作,农户们承包的果林在果子采摘后全部由罐头厂收走。潘贵达有参股罐头厂。”
“我已托林锐暗中监视潘贵达的举动,但他最近很老实,足不出户,也不知上次拿去的符纸效果如何。”叶景韫摇头,“我想拜访他也没有门路,他住所都有恶鬼镇宅,我们手上那些压根进不去。”
只能等。
宋一珣困惑,“给他布下恶鬼镇宅与教唆李尚吸食/精/气的人,会是同一个吗?”
“纵使不是同一人,估计也相互认识,毕竟圈子就那么大,狼狈为奸的不在少数。”
“他这边你不用操心,这周末何礼遇要在美悦酒店举行开工宴,记得留时间。”叶景韫沉下眼眸,“我打听到顾延泽也会出席,届时肯定有不少人都会冲他而来,我们不能丢掉这个机会。”
宋一珣点头。
宴会当天,宋一珣换上西服之后望着镜中的自己发愣,上次穿这套还是与小狼崽出席在兴明酒店的商务宴。
也不知小狼崽还要多久才回来。
他系上白净幽系过的领带,出了门。抵达酒店,宋一珣同叶景韫相视而笑,碰拳后下车。
出席宴会的人非富即贵,进场才几分钟,两人便见到好几个业内大咖,其中最重量级的当属顾延泽。他们与何礼遇匆匆打过招呼,当即端着酒硬生生挤出一条道去顾延泽那边。
“顾总。”
正让人群围住的顾延泽回眸,见是叶景韫、宋一珣两人,旋即露出和蔼笑,“你们也在。”语气有些惊讶。
周围的一圈人停下谈话动作,看向他们。
叶景韫一一朝他们打招呼,待到酒杯举至纪缘跟前,却顿住。
见状,顾延泽介绍:“这位是纪缘,纪总。”
纪缘眼中的冰霜未消,勉强与两人碰过杯后便走开。众人暗暗咂舌,不过谁让人家有这个实力呢。
主动牵线的顾延泽很是尴尬,在这种场合还没人敢在他面前拿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