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叶景韫思绪转得飞速,也未想起何处开罪过对方,甚至他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会会?”他回眸问。
“好啊。”宋一珣来了兴致,在利益面前没有永恒的敌人与朋友,说不定对方还能成为他们的潜在客户。
两人端着香槟朝那人走去,怎料对方在他们离几步之遥时让人叫走了,留两人四目相对。
纪缘拿香槟杯的手不断收紧,手背青筋暴起,眸底尽是暴戾,他已在宴会搜寻一圈仍旧找不到合适人选,想到此,他更加想杀掉坏事的那两小子。
他将杯中酒仰头饮尽,也难压心底滔天杀意,环视一圈后与人群中的目光交汇,霎那独自离身,也不顾身后跟着的尾巴。
顾延泽听何礼遇“规划”自己在荔江区新动工的工程以及后续可能需要的装修,心中渐生不耐。他的手未免伸得过长了。
这才合作几次,居然想一跃跳到自己肩上,试图做主。
“顾总?”发觉顾延泽的些许走神,何礼遇试探问,“您觉得我方才提出的计划?”作为在场唯一与顾延泽多次合作的红人,何礼遇难免不挺直腰杆,神气无比。
顾延泽是谁?他可是戴之潇的左膀右臂,最有可能的接班人。能与他合作不仅能为自己公司打响名气,还能有源源不断的资源,只消搭上一条线便可抵得上几年的努力。
“很不错,之后我们可细细商量,现下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失陪了。”顾延泽微微欠身,“各位请便。”
几人话到嘴边生生咽下去,纷纷惋惜没能与他再交谈会儿。
他一走,红人何礼遇的地位自然最高,享受他们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奉承。叶年盛站在他们旁边,静静听着。
人生为的就是这几个时刻,而所有人都自动低眉对话时不敢与你平视就是其中之一。何礼遇很是享受这种居高临下审视一切之感,心难免飘飘然,忘记自己是谁。
灯光渐暗,室内的推杯换盏倒映在玻璃上,欢笑高谈声不断。
无人注意的昏暗角落,纪缘抱臂盯着倒影,面露不豫。
“有话要说?”
“为什么叫人跟着我?”纪缘语气很不好。
“我说过,他俩现在还不能死。”男人悠然饮尽杯中酒,发觉叶景韫两人出现在会场,他即刻令人看着纪缘,防的就是他对两人下手。
“他们不死,我就要死了!”纪缘几近低吼,恨道:“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人选,现在因他们的掺和,一切都化作泡影!”
他已等待数年,眼见凝魂完成,却卡在容器上。他不甘心!
男人歪头,仿佛在共情纪缘此刻的愤懑,他知晓对方一直在寻“容器”,等纪缘恢复平静,男人才冷淡开口:
“我说过,他们现在不能死。”
他语气中满含提醒与警告。
纪缘蓦地转头,死死盯着他,眸中恨意毕显,胸膛起伏剧烈,良久,才把火气压下。
“他俩可以不死。”他话锋陡转,说:“我要白净幽。”
男人让他口出狂言惊愣,须臾掩面失笑,神色晦暗不明,“你胆子倒是不小,你可知他是何人?”
纪缘冷嗤。
就算是大罗神仙,他也要定了。自从查到漂亮妖为他做事,纪缘就打定主意要将人收入囊中。
男人并未拒绝,反倒果断同意,“等他完成任务,我连着那俩混小子一道打包送给你。”
“多久?”
男人还是那句话最多一年。
“你看上白净幽了?”他也盯上白净幽那副皮囊。
纪缘不答。男人看了他片刻,猜到七/八分,离开时语重心长说:“漂亮的东西,都危险。万万当心!”
纪缘眼露不屑,独自站在窗边,直至宴会散场。
散场时,众人意犹未尽相约下次再聚。
何礼遇颇为享受这种暗暗喧宾夺主的快感,直至在离场人中看到叶景韫身影,对方显然也看到他,几秒后才过来打招呼。
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叶年盛,难怪他特意邀自己散场后小聚。
叶年盛冲他坦然点头。
“表叔,四叔。”叶景韫原不想让叶年盛为难,谁曾想对方竟主动把他拉了过来。这下不想为难也不行了。
“何总,叶总。”宋一珣同他们打招呼。
“走吧,一起聚聚。”叶年盛站到两个后辈身边,与何礼遇拉开距离。
何礼遇见状握紧双拳,对他的选择不悦,但随即了然笑笑:“老四难得回国一趟,定有许多话要说与俩年轻人听,我等明天吧。”
“明天晚上八点,宝湾区的酒店,为老四接风洗尘。”
叶年盛不推辞,应下。三人看他离去背影,面上皆露出微妙表情。
“走吧。”叶年盛敛了笑,说。
叶景韫与宋一珣相互对视,点头。
离场人潮熙攘,宋一珣得不时注意以免让聊得正欢快的人撞到,他抬眼眺目周遭,倏尔,呼吸停滞心脏传来钝痛,如坠冰窟的寒意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即刻僵住。
那端的白净幽似心有感应,猝不及防回眸,越过人潮与宋一珣复杂的目光不期而遇。
散场人潮将两人隔在两端,似条横贯不可越的湍急河。而白净幽与宋一珣就隔着人潮遥遥相望。
第120章 缘孟(十一
宋一珣慌了神, 身体不受意识控制,先一步挤入人潮试图去小狼崽身侧。白净幽愣怔, 神情复杂,终是抬脚离开。
叶景韫发觉身侧人突然面生,疑惑望去瞬然蹙眉,只见面无表情的林咎与白净幽正逆行进入会场,顷刻让人潮遮挡失了踪影。
他愣住须臾,找到已挤入人潮的宋一珣, 思索一瞬,还是伸手将人拉回来。
宋一珣恍如大梦初醒,“叶哥, 我。”
“不是幻觉。”
话落。
宋一珣觉得心脏更痛、狂跳不止, 眼瞳半垂。
“他们离开了, 要令人跟着吗?”
“不用了。”宋一珣失魂落魄,几秒后,抬起眼眸,“走吧。”
抵达酒店进包厢之际,宋一珣走在最后,搓了把脸, 待落座时已恢复往日那副温和模样。
“四叔,谢谢。”
叶景韫落座第一时间说。
叶年盛把玩着手中的都彭,他此时想抽支烟。如果说之前叶氏几兄弟以及何礼遇几人对他和叶景韫关系更加亲近些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之后不行了。
从他拨那通电话,带叶景韫进入宴会起,他已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叶年盛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实际上,在与顾延泽打过招呼后,他大可以全身而退, 不必沾惹一身风雨。但他反而主动走近风雨。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素来行事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他对叶氏没兴趣,然叶景韫身后是南海叶氏集团。若能帮助他在集团站稳脚跟,那才是最后的赢家。
虽然依照现在情形来看,他是大猪,占尽上风;而叶景韫是小猪,空有虚名却无实权,可他野心勃勃不甘久居人下。自别尔维特那个瀌雪夜他除掉杀手并联系自己开始,叶景韫就产生投资他的念头。
加之经年观察,证明他确实没看错,叶景韫比他父亲叶奇恒要狠得多,无论心还是手段。
两利相权从其重。
这是他的人生信条。所以他才会在接到顾延泽邀请函时放下手中事务赶来,他在叶氏的这场角逐中押下赌/注,希望叶景韫彻底结束叶氏内部的乱象,将其重新凝聚。允许相互制掣,但不能三足鼎立。何况他长居北美,而叶景韫盯着的是整个南海叶氏,至少百年内他们都不会站在彼此对立面,至于百年后,那则是后人之事,他不必操心。
借局布阵,力小势大。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也。1
当下看来是叶景韫借他的势,再过几年,若叶景韫成功,那情况就会完全反过来。于他而言,叶景韫成功就是锦上添花,反之也不会带来多大损失。他的主阵地在北美市场,不会受到特别大的影响。
“阿韫,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希望你只会只能说谢谢。”叶年盛将打火机一转,摁在桌上,“既然已经决定同他们划清界限,今后便要做好应对各种困难的准备。”
“我会竭力帮助你们。”
闻言,两个年轻人倏忽望向他。
“我们,定然不负期望。”
许久,两人说。
叶景韫流眄车窗外夜景,他当然知道叶年盛在此时伸援手绝不仅出于那稀薄的亲缘关系,如果他失败,不肖集团出手,何氏与几个叔叔就能轻而易举将其摁死在泥泞中,永不得翻身。
他不禁叹息,让重担压得几欲窒息。
“喝酒吗?”
看他眉头紧蹙情绪不高,宋一珣提议。
“行。”
两人选择最近的酒吧,开了满桌的酒。
一瓶饮尽,叶景韫掩面自嘲,“是我把一切想得过于简单。从李尚再到陈云柏,我以为只要签下合同就能做出成绩,进而与他们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