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白净幽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因罗娇而悲戚吗?可一人一妖,怎么会有结局呢?亘古以来都是如此,他难道不知?
  世间本无永恒之物,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又何必为终将消逝的东西而怏怏不悦?
  可,白净幽望着那双溢满悲楚的眸子,竟也生出种道不明说不清化不开的惆怅, 尤其想到宋一珣,那种忧伤就化作锥心阵痛,如水狡猾地窜遍他胸腔,扰得他不胜其烦,又坊瀌钝刀,反复切在同个位置,一丁点也不干脆利落地给他来个痛快。
  多剧烈的痛他都受得住,因为痛过后,伤口会结痂痊愈。然钝刀反复切割,伤口永远不会痊愈,时刻都要忍受折磨。
  他实在无法忍受。
  “一珣……”白净幽压低声音,“……我好痛。”
  在宋一珣等待的目光中,白净幽始终没能把后半句说出来,他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痛,又觉得浑身都在痛,尤其那颗跳动的心脏最甚。
  “困啦?”宋一珣拿手蹭他手背,凑近问。
  “我要吃哈密瓜。”
  最终,白净幽说,希望借甜食消去心头不愉。
  “好。”宋一珣拿叉子叉了块,递到他嘴边,看他慢慢张嘴咬住。
  真的很乖,可惜,不能永久拥有。
  宋一珣一叹再叹,恨不得把白净幽私藏,甚至……囚/禁也可以,若他能办得到。
  席间,几人又喝了些酒,感慨时光飞逝、唏嘘毕业后的日子。离开ktv时,已凌晨两点,五人中唯有白净幽与叶景韫算得上清醒,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醉态。
  白星一驾车载叶景韫三人去附近酒店休息,白风定则驾车送白净幽两人回公寓。
  叶景韫揉着山根,放低肩膀,让左右两人更好倚靠。
  喻之原吵嚷要吃海鲜自助,拉着叶景韫胳膊使劲儿晃。
  江运晨搂着叶景韫肩膀,强势把人扳过身面对自己,一板一眼说:“我,我要去……”他打了个酒嗝,难受得直皱眉,继续道:“伦、敦!”
  叶景韫让他们左拉右扯,头都大了,“行行行,明天吃明天吃。好好好,去伦敦,今晚咱就出发!”
  哪料江运晨当了真,转而倏地拉车门,仰望u8即刻响起警报。
  幸而叶景韫眼疾手快,将人拦回来,带上车门。
  爱真是个可怖的东西!
  他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是说今晚出发吗?”江运晨不理解,发问。
  “只有明天的航班。”叶景韫牢牢抓着左右两人手腕,生怕他们再突发奇想。
  而另一辆车上,宋一珣眼神飘忽不定,固执地让小狼崽离他近一点。他捏着人暖而柔的指尖,或重或轻,全凭当下心情。
  抵达公寓门口,白风定问需不需要帮忙把人扶上楼,白净幽拒绝了。
  半搀半抱将宋一珣带上楼,白净幽再无所顾忌,直接抄起人膝弯,把人抱在怀中径直上楼。
  走到一半,怀中的宋一珣醒了,见自己被他抱着,也不扭捏,索性搂紧他脖颈,眼带笑意凝着小狼崽幽蓝眸子、鼻尖、嘴唇。
  白净幽让他眼中的小钩子钉住,慌忙移开目光,“一,一珣,我先抱你上床,然后再给你弄解酒汤。”
  他听到怀中人轻笑,脸便烧起来了,手不禁收紧。
  “不要解酒汤。”
  “那喝酸奶吧,或者吃点水果。”
  “不要。”
  “噢,那好。”
  “怎么不问我要什么?”
  ?
  白净幽不解,还是顺着他意思,“一珣想要什么?”
  宋一珣促狭着眼眸,凑近他,指腹摁在他喉结上,耳语:“我、要、下、楼……”
  正在上最后一节阶梯的白净幽闻言,点点头,毫无脾气转身往下走,将人放在沙发。
  见小狼崽乖顺无比,宋一珣唇角的笑意藏不住,仿佛清醒不少,跳下沙发,拉着人往浴室而去。
  “要洗澡吗?”
  他下巴微抬,故意问。
  清州城闷热又潮湿,白净幽每天睡前都要冲澡,他是知道的。
  “要的。”
  音落。
  宋一珣就倚在门边不动,似笑非笑地望着呆呆作答的小狼崽。
  因搞不清双修对象的意思,白净幽毛绒绒的耳朵跟尾巴冒了出来,显得他更加呆萌。
  “我也要洗澡。”宋一珣不再逗他,很直白地说。
  白净幽反应了几秒,“噢”了声后点头,说:“那,一珣,你先洗。”
  “行啊,小绅士。”宋一珣重重捏了下他面颊,抱着他左右晃悠,倏忽踮起脚尖,张嘴叼起毛绒绒的耳尖轻轻研磨,含糊不清道:“虎虎真有礼貌。”
  以为是夸奖,白净幽连连点头,“嗯嗯嗯,我很有礼貌的。”
  “知道啦。”宋一珣松开人,揉他后脑勺,随后将人轻轻推出门外。
  等白净幽洗完澡上楼,盘腿而坐的宋一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狼崽眉眼弯弯,快步走到床沿,让对方拉着跌进床铺。
  “神明在兴奋什么,能与我分享吗?”
  白净幽眨巴着圆眼睛,手指揪紧他睡衣,往前拱了拱,缩进他怀中,仰头左看右看,抓他手指,“我一见你就开心。”
  说的人那样干脆,眼眸丝毫不带风情,甚至澄澈,故此坦坦荡荡,表达最纯粹的喜恶与欢乐。
  然而听的人则不为然,听的人心绪太多自带旖旎情/欲,不够纯粹,眸中逐渐染上情/色,他不得不承认,在纯净至极的白净幽面前,所有喜爱都想化作最直白最明了的方式。
  严丝合缝、紧密相贴、亲密无间,唯汗与泪与爱浇灌湿透的瞬息,他才能忘却注定分别时的剧痛。
  他很清楚做不到似江运晨那般毫不失态,他会窝在被子里,也许一天,也许三天,直到阳光将他炙烤透。
  “想要更开心吗?”
  此刻相处的时光是往前走,还是在倒数,宋一珣不清楚。
  既然无力改变,那就纵情享受。
  纵使是偷来的欢愉,他也要,只要是有关白净幽的,他都要。要在有限的时间,跟白净幽享无限的、刻骨的欢乐。
  “什,什么?”
  “不是见我就开心?”宋一珣指尖从衣摆探进去,顺着紧致腰腹往上,停在他心脏处,划着圈,“那……”
  白净幽木然,心脏乱跳,喉结上下滑动,他笃信宋一珣那眼神是在说可以摸我、可以再进一步、可以为所欲为、横冲直撞。
  “脸软软的。”宋一珣轻笑,手滑过他脸颊,手背蹭了又蹭。
  直至白净幽翻身,覆在他身上,他才恍如初醒,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白净幽拿脑袋蹭他脖颈,轻轻舔他嘴唇,双臂绕过他后背,再收紧,然后停下动作,说:“一珣,你的眼睛说你有点不开心,要不然……改天做,好吗?”
  双修本应是欢愉的,但若双修对象不开心,那他宁可不要欢愉。
  宋一珣沉默了,未曾料道小狼崽会如此说,打得他措手不及,隔着薄薄布料,他们的心脏相互抵在一起。
  白净幽的脸颊很软,手掌很软,心也软,逐渐硬起来的地方格外突兀。明明他也想要的。
  卧室寂静一片,唯剩微微粗重的喘息和乱得不成调的心跳。
  许久,宋一珣双手环过他后背,十指扣紧,叹了声,带着自己尚未察觉的执拗,恳求:“白净幽,让我痛吧。”
  人生苦短,能记住的大多是痛苦,无论身心。
  既然心已经在痛了,那便让白净幽填满他,让身也痛。
  他会极其专注,唤醒每根神经,让它们记住白净幽给予的痛。
  “我的眼睛说,要你,给不给?”
  闻言,白净幽缓缓抬头,虔诚又认真:“自然是给的,你要,我就给。”
  “嗯。”宋一珣再不说话,将脑袋搁在他肩窝,张嘴狠狠咬在锁骨上。
  今晚的小狼崽很温柔。
  宋一珣宛若躺在幽蓝海水中,裹挟着波涛一齐撞向暗礁。
  后半夜,小狼崽替他抹去额上薄汗,够起身子吻他唇角,他眼露狠决,手扼住那截脖颈不断用力,小狼崽身上尽是齿痕。
  目之所及,青紫赤红一片。
  心在叫嚣着不够,不够狠、不够痛。
  尽管手指颤抖,摇摇欲坠,若不是小狼崽撑着,他已瘫软。
  他低头,视线不稳,只能堪堪循着先前的位置,启唇再度落于锁骨,血腥味由舌尖蔓延。
  风在海面缓慢蓄积,不多时,疾风呼啸而过,细碎啜泣被波涛扯入海中再撞散,喘息让波涛淹没。
  宋一珣被小狼崽叼住脖颈,嗅着,偶尔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再被潮水送至岸,未几,深透了、湿透了。
  此时此刻,他坊瀌处在水砌成的云端,思绪随着疾风骤雨而变得缓顿,恨不得把小狼崽融进骨血,包容他的身心。
  只要小狼崽愿意视他作心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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