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珣!”白净幽站在路口,冲不远处走来的那道身影大喊,只不过下一瞬,雀跃不在,眼眸沉下来,大步走过去。
“等很久了吧,今天讲试题,超了几分钟。”待白净幽走到身边,宋一珣笑意盈盈道。
“没,”白净幽愣了下,赶忙摇头,“回家吧。”
宋一珣点头,也不知是对他还是边上的叶景韫说:“走吧。”
不过很快白净幽就知道了,因为这条路不是回家的。他极力压制心底怒火,看前面并肩的两人有说有笑。
而平日里回家,基本都是他说,宋一珣偶尔挑着回答。意识到这一点,白净幽更不爽了,不时找机会生硬地挤进两人中间。
正在谈话的两人懵圈,纷纷转头看向中间多出来的高个少年,偏偏少年一脸无辜,左看看右看看。
叶景韫没忍住,笑说:“弟弟好奇心倒挺重。”
谁好奇了,还不是你离我双修对象太近了!
但白净幽没这样说,因为宋一珣告诉过他,不能在外人面前提双修之事。他懒懒掀开眼皮,“不可以?”
明明是质问,听在叶景韫耳里却像赌气,心道这弟弟有些意思。
而宋一珣则是头疼,两人先前家教完,出来时在路上碰到,席间,叶景韫遭妖物袭击,想到白净幽也在,故此借神明之势震慑震慑那些妖物。
遂才会带着他送叶景韫回去。
见他如此幼稚的行为,宋一珣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气。
“可以。”最终,宋一珣无奈回他,轻轻拍了拍他手背。三人就这样一路并肩,直到叶景韫抵达楼下。
“阿婆,刚买菜回来啊?”三人穿过大厅到电梯边,叶景韫见楼上阿婆脚边大包小包,问好后伸手摁电梯。
“不一起吗?”帮阿婆把东西拎进电梯,看两人没动,叶景韫说,“上去喝杯茶啊。”
宋一珣笑笑,表示不了,让他有需要就联系自己。叶景韫也不再挽留,只是目光扫过白净幽时,冲他扬眉,“弟弟,下回给你带‘甜坊记’的蛋糕,很不错的。”
白净幽礼貌而生硬地挤出句谢谢,跟宋一珣等电梯门合上。
电梯里,楼上阿婆夸赞叶景韫的朋友都生的乖巧又可爱,尤其那个穿浅色亚麻衬衫的高个少年。
“边个后生仔真係好靓喔。”
叶景韫透过最后一丝缝隙看两人离开的背影,笑道:“真嘅正。”
不过就是太黏人。
出了小区,宋一珣不发一言,白净幽快步跟上他,心底既委屈又生气,明明跟那个凡人聊得挺开心的,怎么到自己这里就一句也没有了呢。
他向左移了几步,手臂有意触碰宋一珣。
宋一珣头也不回,伸手捉住他手腕,淡淡说了句别闹。
音落。
白净幽怔住,提着小蛋糕愣在原地,还是对方走了几步没发现人影,才折返回来。
宋一珣深呼吸,拉着他手臂轻晃,“生气呢?”
白净幽不吭声,大眼睛委屈巴巴望向他。
宋一珣心底默念,“他是神明,他是神明。”后碰碰他手背,挠挠他手心,等他反应。
泪水在眼眶打转。
看得宋一珣心脏骤紧,瞬然手忙脚乱,也不敢贸然再动,语气跟着柔和很多,耐心解释。
“叶景韫大大小小帮过我许多,一开始来学校,是他带着我融入寝室、班级,再后来得知我在外租房,他又托人联系,这才让我有机会跟他在明珠悦府兼职。他把自己的人际关系介绍给我,甚至连毕业后的工作都给我按排好了。”
不过因自身缘故,去不了,可他真的很感谢这几年叶景韫的照顾。
“我一次也不曾帮过他,他现在有困难,我又不能直接出手。”说到这里,宋一珣苦涩笑笑。
说帮的是自己,权衡利弊下,出尔反尔的也是自己,宋一珣觉得很惭愧。
“今天我们出来的时候,遇到袭击……”
“有没有受伤?”
话还没说完,白净幽打断,语气急切地问他。
“没,但让那妖物逃走了,所以才想着送他一程,顺便带着你震慑它们。”
白净幽眼底的担忧还未消去,宋一珣暗暗叹息,也不知他能听懂多少,听进多少。
“我,我没有无理取闹。”白净幽抽噎,去拉宋一珣的手,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在求大人原谅,“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跟他有那么多话可说,跟我却常常沉默。我也没生气,真的。”
他确实不完全是在生气,只是挫败。明明自己是神,多少生灵挤破脑袋只为见他一面,若能与他双修更是无上恩赐。可偏偏宋一珣却不以为然,毫不在意。
这样的忽视让他感到挫败无比。
宋一珣顿了下,拿纸巾替他擦掉泪水,坦诚说:“他最近一直试着接洽房产大亨李尚,打算找机会跟对方合作,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创业,所以说得有点多。”
在今天之前,宋一珣不清楚原来叶氏产业的实际掌控权并不在叶景韫手中,他急需做出成绩,以便在叶氏站稳脚跟。
得知宋一珣族长身份后,他便成了叶景韫的首选合作伙伴。
然而宋一珣却有心无力。
第11章 相柳(十一
“不难过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宋一珣暗暗长叹,给他整理让晚风吹乱的衣领,“我跟你也有很多话说的。”
“噢。”白净幽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气量小,闭口不提任何话题。
宋一珣怕哪句话说错,把对方弄哭,也默默无言。
回到公寓,两人一前一后洗完澡便入睡。宋一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冒险”的理念刻在骨子里,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踏出由族内为他建造的稳定岛屿,哪怕一步,可又惧怕伸出的脚踩在边沿,掉入万丈深渊。
他的身份不容许他冒一星半点的险。
除非能彻底解决锁灵狱中的委蛇,那样的话,四十岁这个劫难就再也不能禁锢历代族长的脚步。
宋一珣将手臂搭在眼睛上,想起楼下的神明,又开始头疼不已,刨去双修带来的隐患,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对方是神祇,还是很幼稚的神祇,他实在没多余心思带孩子。
翌日。
他下楼,瞥见早餐已摆在餐桌上,热气氤氲的牛奶、鸡蛋番茄面,还有朵带着露水的山茶。
“一珣,你醒啦,准备吃早餐。”
听见动静,正在清理厨具的白净幽转身,扬起明媚笑容说。
宋一珣不忍拂了他的意,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漱。
出来后,白净幽已给他拉好椅子,并坐在餐桌对面,神情跟等夸奖的孩子一模一样。
宋一珣难以忽视那炽热眼神,于是夸了他做的早餐,又瞥了眼整洁的开放式厨房,让他不要太辛劳。
吃完面,他起身跟着白净幽收拾餐桌,进了厨房,再次教白净幽使用洗碗机。
白净幽的手修长素白,骨节分明,实在不适合整日与厨房油污打交道。
两人出门时,宋一珣接到叶景韫电话,尽管对方极力掩饰,他还是听出对方呼吸不稳。
没来得及问,就听叶景韫那端传来东西滚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叶哥,你还好吗?”宋一珣眉宇间神色焦急。
“呃……”叶景韫吃痛闷哼,艰难弯腰,摸索着掉落在缝隙里的手机,待缓过来,抹了把眼角的粘稠液体,打开双闪,踉跄下车放警示标志,后上前查看被他追尾的那辆车的情况,苦笑道:“不太好,原本可能来得迟些,想请你帮忙答个道,但现在估计来不了。”
他一说话,感觉整个胸腔像被气流贯穿,疼得他脸色煞白。
见对方已经报了警,他悬着的心才落下。头晕得厉害,叶景韫无奈又返回车上,挡风玻璃再次被黑雾糊住。
他心跳瞬然停滞,立即甩出符纸,符纸与挡风玻璃相撞霎那,伴随着凄厉惨叫,黑雾退开。
手机另一端的宋一珣也听到了那惨叫,瞬间了然,“叶哥,你在哪儿,我让人过去帮你。”
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但还是让叶景韫拒绝了。
他说:“暂时安全了,我马上联系我的人,你不必担心,先去学校吧,晚点联系。”
说完,他便挂断电话,不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也不接对方电话。
捏着手机的宋一珣愣怔片刻,冷静下来,头一次因私人的事而产生困惑。在大学前,他认为所有事都被切割得平平整整,相互之间都隔得有空隙,可大学后,他交到了朋友,也逐渐明白要做到事事泾渭分明是何等困难。
有些东西于他而言,注定不能权衡利弊,他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极速疯长,拉扯。
一边是家族,一边是情谊。
他正试图尽可能地去找平衡点。
思绪混乱中,一只温暖如棉絮的手轻轻覆在他手腕上,几秒后撤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