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向恒听罢,高兴地朝赵淑瑞一揖,“母亲能得此殊荣,有恒代她谢过成德公主了。”
  赵淑瑞触碰在向恒肘下的衣服,轻轻扶起他,“有恒兄快快请起,淑瑞受不起。”
  向恒抬眸之际,瞥见赵淑瑞那张本就倾城的面容,带着一丝慌乱与羞赧,更显柔弱的美态,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一眼。
  心湖像落下一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他道:“成德公主收集母亲的诗文,若不嫌弃的话,有恒随时愿意帮忙。”
  赵淑瑞露出客气的笑容,点了点头,“好!”
  …………
  向恒来了一趟后,杨晞也大概料到向从天希望她下山去,可眼下还是寒冬,即便她踏入那处坟墓也看不出端倪,需等到来年开春,方能一目了然。
  那日傍晚,懿安公主又独自一人去往后山那处坟墓。
  杨晞站在楼阁后门,凝望着后山的方向,她很想现在就上去看看,可又怕唐突,惹得懿安公主不满,对她起了戒备心,所以只能静静地驻足。
  不知过了多久,懿安公主从山上回来,一如从前,满脸的愁绪。
  “真人。”杨晞唤道。
  “你怎么站在这里了?”
  杨晞看了看懿安公主,犹豫片刻,开始试探道:“听说山上葬着一位故人,每隔几日就见真人上山拜祭,故而有点好奇。”
  果然,懿安公主神色一滞,然后眨了眨眼,悲凉道:“故人已逝多年,往事不堪提。”
  懿安公主显然不想提及此事,杨晞挽着她的臂踏进后门,回到道观后院,沿着长廊而走。
  “巺子有一疑问,不知会不会冒犯到真人?”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难道真人从没怀疑过她的死因吗?”
  懿安公主耐不住杨晞要问到底的好奇心,略微打开了心扉,道:“当年仵作也验过了,是死于急病。好好的一个人也能无端死去,除了证明与我有缘无分,那还能是什么?”
  她缓缓停下脚步,微微仰起头,目无焦点地看着天空,“若能换她健康长寿,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听了这句话,杨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当初懿安公主爱上了一个女画工,赵建顾忌皇室颜面,联合王贵妃毒害了女画工,懿安公主被蒙蔽了二十年,还因此否定这段感情,何其可悲?
  眼下还没找到证据,杨晞也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一会,懿安公主平复了情绪,和蔼地问:“那巺子呢,在这都两个月了,可有想到什么?”
  杨晞笑了笑,“我知道无论修行多久,也依然放不下她。我会尽我所能去挽留,相信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我把她从狱中救出,她会原谅我的。”
  她想清楚了,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再放开洛蔚宁。待到母亲大仇得报,就随她归隐终老。
  她是洛蔚宁念了十年的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事情,她相信只要努力弥补,一天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洛蔚宁终有一天会原谅她的。
  “只不过我还想在这里住住,再陪陪真人,直到开春再下山。”
  懿安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80章驸马
  ◎赵淑瑞和她的兄长,就要成亲了?◎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三月暮春时节。
  杨晞虽然一直在慈荫观清修,但也很快收到了春闱放榜消息。她的兄长向恒殿试点了探花郎,但同时还附带了一个让她惊愕不已的消息,那就是:
  探花郎被点作了成德公主驸马。
  也就是,赵淑瑞和她的兄长,就要成亲了?
  杨晞得知消息后,久久伫立在院子里,心里惴惴不安。虽然向恒是她的兄长,他成亲她固然为其高兴。可她更多的是担忧赵淑瑞,担忧这是向从天一手谋划的,为了利用赵淑瑞完成复仇计划。
  她与赵淑瑞自小到大情同姐妹,在复仇一事从没利用过她,也不希望她被卷进来受到伤害。
  同时也为赵淑瑞被逼着点驸马而难受。
  她也明白世间大多数人的婚事都只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鲜少有和所爱之人修成正果的,就遑论贵为公主的赵淑瑞了。但她苦苦坚持了那么久,到最后竟还是逼于无奈,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杨晞想到这点,心就隐隐作疼。
  三月万物复苏,慈荫观院子呈出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由于观内道士不多,格外的清静,偶尔传来几声吱吱的鸟叫声。
  杨晞在三清殿内打坐,闭着双目,双唇嗫嚅,正在低声念经。
  懿安公主偕同赵淑瑞一起踏进院子,很快就看到杨晞一袭蓝色道袍的单薄背影。赵淑瑞看了看懿安公主,恭谨地一福身,恭送她离开。
  然后沿着甬路一步步走向三清殿,最后停在门槛外,犹豫了一阵方道:“巺子。”
  杨晞听闻熟悉的声音,赶紧睁开双眼,起身迎向赵淑瑞,“淑瑞。”
  赵淑瑞牵着杨晞的双手,露出紧张又羞愧的神色,“父皇他为我选定驸马了。”
  “我都知道了,我兄长……可是你满意的驸马?” 杨晞的语气尽管很平静,心里却忧心忡忡。她了解赵淑瑞的性子,她求的是彼此有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若非喜欢,即便嫁了也永远不会幸福。
  赵淑瑞垂下睫毛,眨了眨,脸上布满了愁绪。她与杨晞互相挽着,在三清殿外的长廊上缓缓踱步。
  沉吟叹息道:“我及笄以来,对于我的婚事,后宫不断非议,群臣虎视眈眈,父皇母后也迫于无奈地催促,眼看就到桃李之年,我没得选了。我满不满意,又有何要紧的?我生在皇家,身为公主,喜欢谁又能怎样,谁又会在意?即便像懿安姑姑,她当年那么勇敢了,可最后还不是落得这样的结果?为了一个故去的人,一生长伴青灯。”
  “我不敢!”
  三个字道尽了赵淑瑞的痛苦与矛盾。
  她承认,即使洛蔚宁是女子,也是自己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时至今日依然放不下对她的情愫。但她是公主,喜欢她又能怎么样?
  且不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便两情相悦,最后的下场怕也和懿安公主一样。
  她不敢!
  杨晞心里苦涩,却又不知说什么安慰的话,唯有静静地陪着她。
  赵淑瑞很快又恢复了情绪,“至于有恒兄。他人很好,满腹才华,与我志趣相投,他作驸马也算不得勉强。是父皇让我选驸马,我选的他。”
  自从正旦一同来慈荫观探望杨晞后,这几个月两人断断续续有书信往来,除了一起收集整理杨晞母亲章嫣的诗文,还时常谈论最近读的诗书、最近作的画,不仅谈得投契,还互相敬佩彼此才华,遂渐渐熟悉了起来。
  那段日子,皇帝和皇后也张罗着驸马的事,到了春闱放榜,她实在推辞不了了,碰巧向恒被点为探花郎,便顺水推舟,选了他。
  杨晞听后,霎时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向从天有意筹谋的。
  “既然是你亲自选的驸马,我就放心了。”
  赵淑瑞弯了弯唇,眼中多了些慰藉,“有恒兄待我很好,看得出他也欢喜我,但愿这是件好事吧!”
  “兄长性情温和,这些年来一心读书,也未听闻喜欢过哪家娘子。他对你有意,一定会待你好的。何况不还有我,若他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教训他!”
  赵淑瑞一时被逗乐了,连日来的愁绪散去,容颜舒展,掩着唇格格笑了起来。
  两人又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赵淑瑞要下山去,杨晞送着她走到道观最前面的灵官殿。
  赵淑瑞想起当初杨晞恳请赵建留下洛蔚宁的性命,是因为她还没出降,担心辱没了她的声誉。可若她出降了,那洛蔚宁岂不性命堪忧?
  于是忧心道:“巺子,若是我出降了,阿宁就要面临杀头,你可想到怎么救她了?”
  杨晞看了一眼站在殿内的懿安公主,略有犹豫,她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救出洛蔚宁,所以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若是阿宁死了,你是否就和姑姑一样,这辈子都在这儿了?”
  杨晞牵着赵淑瑞的手安抚,“淑瑞,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救她的。”
  赵淑瑞难受地低下头,霎时就落下了几滴泪水,“巽子,对不起。我早该听你劝的,若不是我当初非要把阿宁点为驸马,阿宁就不会下狱,你就不会这样了!”
  “淑瑞你在自责什么?那根本不是你的错,错的是王贵妃兄妹还有那高太师,若不是他们背后捣鬼,在官家面前进谗言,阿宁又怎会被点为驸马?是他们利用了你!”
  赵淑瑞转而看向懿安公主,含着泪光问道:“姑姑,这天底下,两个女子相爱,难道都得落得如此下场吗?”
  懿安公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受到触动,身体微微颤了颤,原本平静无波的脸忽然染上了些许悲凉,阖了一下眼,叹道:“或许,那都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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