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章嫣愤怒地推开赵建,后退了两步,斥道:“官家,请你自重!”
她回头看了一眼殿外,大门紧闭,她才知道中计了,今日赵建醉酒,不可能听她说话的,于是大步往门口走去。
赵建却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嫣儿别走,朕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赵建,你快放开我……”
章嫣顾不上对方是一国之君,不断怒斥,双手用尽全力挣扎,但始终挣脱不出赵建的钳制,最后朝他手腕咬了一口。
“啊!”赵建吃痛,一怒之下推开章嫣,不慎用力过猛,章嫣重重地往后摔去,后脑磕在台阶上。最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水一滴一滴从后脑流出,在地上蔓延开来。
她眼睛大睁,眼珠子却再也没转动过。
“嫣儿,嫣儿……”
赵建吓得酒醒了,颤抖着身子缓缓蹲下来,探了探章嫣的鼻息,瞬时倒抽了口气。
他赶紧命内侍把尸体从福宁宫抬到御苑,清理了血迹,然后谎称她是在宫里爬山不慎摔倒的。当时向从天提举皇城司,负责宫里宿卫,为免他查出真相,不久就将他的职务免除了。那几名处理尸体的内侍,他也找理由处理了。
时至今日,他仍以为章嫣的死因,除了他,再也无人知晓。
杨晞听他提起母亲的死因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心想,撒谎久了,真的连自己也信了!
她低垂脸颊,听着赵建继续道:“你娘的死是个遗憾,所幸你继承了她的聪慧,虽然不以文才闻名,但医术天赋高,也算天才之辈。既然你提议为了保护成德的名声,暂缓处斩洛蔚宁,那朕便依你吧!”
杨晞悬在心头的巨石瞬间搁了下来,浅浅舒了口气,朝赵建一拜,“谢官家!”
“不必多礼。朕仰慕你娘才名,一直把你当作半个女儿看待,以后多和成德到朕身边走走便是了。”
“官家说得是,臣明白。”
…………
从皇宫出来后,杨晞又去了一趟成德公主府,和赵淑瑞缓缓走在园子里的石板路上。
“淑瑞,对不起。”杨晞内疚道。
赵淑瑞唇畔浅扬,始终挂着一抹微笑,“为何突然说对不起了?”
“阿宁的事,是我隐瞒了你。”
“都过去了,那些不愉快的咱们就不提了。此事我也有不对,不能全怪你们。”
“我明明是为了救阿宁,在官家面前却口口声声为了你的名声,说起来真是惭愧。”
赵淑瑞一笑,“只要能救阿宁,那又何妨?”
“反正无论如何都得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愿意让我拿你作由头向官家求情。”
“你跟我客气什么。”赵淑瑞笑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的,“可是巺子,我们明年就到双十年华了。即便父皇和母后再舍不得我,群臣也会给他们施压,我的婚事关乎皇室,恐怕也拖不了多久了,到时候阿宁还会有危险。”
当初高党人为了造势,请说书人编造女将军和公主的故事,传遍了汴京。现在被杨晞用作利器反击回去,让洛蔚宁暂且活了下来。但等公主顺利出降后,没有了世人的非议。到时候,皇帝便无所忌惮,定会处斩洛蔚宁!
眼下赵淑瑞的婚事再也耽搁不起,出降的日子不会太晚,也就是,洛蔚宁安生的日子也不会太长。
想到此,杨晞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你可想好怎么救了?”
“高太师和王县公在朝中权势滔天,少不了王贵妃背后相助,你跟阿宁的婚事与她脱不了干系,我便从她身上下手吧!”
第75章狱中探望
◎她能远远瞧一眼洛蔚宁就足够了◎
洛蔚宁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杨晞总算松了一口气。
杨仲清为她告假三日,勒令她务必在家休息。
那日用过午饭后,杨晞喝了药后便躺在床上休憩。因为洛蔚宁的事,连日来神思忧伤,精神紧绷,难得放松下来,这一觉她睡到了黄昏。
当她睁开朦胧的睡眼,透过床上的珠帘竟看到疏影守在床边。
“疏影?”
疏影听闻她虚弱的声音,赶紧掀开珠帘,搀扶着她坐起来,道:“堂主你醒了。”
杨晞靠着床而坐,一袭白衣,泼墨长发披散下来,衬得面容更为苍白虚弱。
“等多久了,来了怎么不唤醒我?”
许是病后的虚弱,杨晞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温柔亲近,与平时认真的样子迥然不同,疏影局束不安地偏了偏头,挪开视线道:“堂主大病未愈,正是需要好好歇息的时候,反正也不是紧要事,疏影等一下也无妨。”
“那是何事?”
“林姥姥托属下传话,她说洛蔚宁的家人找她,想托您带她们进天牢见见洛蔚宁。”
听到“洛蔚宁”三个字,杨晞心尖一颤,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自从上次从天牢出来晕倒后,她也有两天不去看她了,不知她在狱中如何,手上的伤都好了没有。
她也恨不得时时刻刻在天牢里陪着洛蔚宁,可如今洛蔚宁恨她,她再出现在她面前,只会让她徒添难过。
她最想见的人,一定是她的家人吧!
杨晞想到这些,于是道:“我知道了,疏影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就带她们去见她。”
“堂主,要不让秦帅安排?”疏影担忧道,“你病还没好,何苦再去受那人的气,伤了身子?”
疏影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怨怒,至今还在为那天杨晞入天牢看望洛蔚宁,被她气哭晕倒的事耿耿于怀。堂主处处为洛蔚宁着想,为了救她做了那么多事,洛蔚宁非但不领情,还责怪怨恨堂主,可见仗着堂主喜欢,有多不识好歹!
她真的不希望看到杨晞再为洛蔚宁伤心难过了。
杨晞听得出疏影的意思,淡淡地道:“无妨,我让秦帅安排,亲自带洛蔚宁的家人进去,我在门口看看她便好了。”
她能远远瞧一眼洛蔚宁就足够了。
“堂主,那洛蔚宁有什么好的,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待她那么好!”
杨晞嘴角弯起,眼中含着笑意,淡道:“只要她值得,那就够了。”
疏影明白在洛蔚宁这件事上,连向从天也劝阻不了杨晞。她拗不过杨晞,也只能任由她去了。
翌日,昏暗的天牢里,洛蔚宁盘着腿,闭目静坐在地上的干草上,忽然听闻天牢大门大开的声音,她睁开眼看,一道亮光自门口涌入,只见两个身影走进来,在亮光的刺眼下她瞧不清是什么人。
两人渐行渐近,她的眸子忽地闪起了水光,激动地走到铁杆前,双手紧紧握着铁杆,简直难以置信。
“宝宝,奶奶!”
洛宝宝也激动地跑到她面前,“阿宁!”她哭着鼻子嗔道,“你怎么可以骗我们,说好了我和奶奶先走,第二天你就来汇合,这都过多少天了,你骗我们!”
洛蔚宁摸了摸洛宝宝的头,“对不起宝宝,都是我不好。”
她的目光转向洛奶奶,只见奶奶走路的步伐慢吞吞的,才过了几天,仿佛苍老了十载。
目光紧随着洛奶奶,直到她走到铁杆前,望着她形销骨立的身板,斑白的头发,满是皱纹而又添了些许病态的脸,心里顿时发酸,泪水突然潸然而下。
“奶奶,你们怎么回来了?”
洛奶奶摸着洛蔚宁的脸,泪水在眼眶打转,心里在揪着痛,“孩子,你怎么那么傻,你这样子奶奶怎么放心走?”
“都是阿宁不好,是阿宁当初贪得无厌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害您担心了。”
洛奶奶一边轻轻为洛蔚宁擦拭泪花一边嘶哑地道:“孩子别哭,一定会没事的,奶奶和妹妹都等着你出去呢!”
突然,洛蔚宁两膝弯曲,跪了下来。
洛宝宝和洛奶奶紧张了起来,“阿宁,你这是干什么?”
“奶奶,阿宁恐怕出不去了,以后都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是阿宁不孝,不仅没能让你享几天的福,还害你整日提心吊胆的。奶奶的养育之恩,阿宁唯有来生再报了!”洛蔚宁哭着道,然后朝奶奶重重地磕下一首。
洛奶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赶快扶起洛蔚宁,“傻孩子,这不怪你。都是奶奶的错,当初就不该让你干那些冒险行当的。这么多年来都是奶奶错了,好端端一个女娃子,就不该将你当小子来养的。你快起来!”
洛宝宝也哽咽道:“阿宁,你就别担心啦,奶奶有我照顾,你也一定可以出去的。”
杨晞站在门口,望着洛蔚宁一家三口抱作一团啼哭,既怜悯又内疚,眼眶也不由自主湿润了起来。
若是洛蔚宁当初没遇着她,没接下劫持药材的任务,她们一家现在估计逍遥自在地云游四方了,又何以沦落至此?
她就这样伫立着,默默地看着洛蔚宁,看到她容色康健,穿着干净的囚服,身上没添新的伤痕,白布包缠的手指能屈能伸,总算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