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枕流厉喝一声:“跪下!”然后一脚踹在那人的膝盖后,那人重重地跪了下来。
  漱石将黑巾扯起来,露出一张惊慌失色的脸,正是杜龙。
  他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在营房中砸晕绑了出来。
  杜龙双手被绑在身后,冷得浑身哆嗦,一路都吓得不敢吭声,这会黑巾被摘下,总算目能视物,立即就朝枕流和漱石求饶,“两位大侠饶命呀,你们抓我来这里干什么?”
  枕流带剑出鞘,剑尖轻轻挑起杜龙的下巴,怒道:“说,你到底在洛虞侯的营房偷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杜龙心内惊诧,原来是为了洛蔚宁来的,抬头瞅了瞅两个面若神煞的男人,他们一定是洛蔚宁的帮手,要是他说发现了洛蔚宁的女子身份,必定活不过今晚!
  “我……我没进过洛虞侯的营房,什么也没发现。”
  “还在狡辩!”枕流厉吼一声,“咻”的一声,剑尖一划,在杜龙的颈脖上划出了一丝血痕。
  “啊……”杜龙以为自己被割喉了,吓得惨叫不绝,过了一会发现自己还活着,才又定下惊魂,战战兢兢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两位大侠饶命呀!”
  杜龙说着刚要磕头,枕流便将剑抵在了地上,他的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剑身,只好抬起脸怯怯地望着枕流。
  “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我若是招了,还不是一样死。”杜龙低声道。
  枕流和漱石一时没辙,三人对峙,陷入了僵局。
  “什么人在那边?”
  突然传来杨晞疑惑的声音,枕流漱石和杜龙都瞧向不远处,杨晞从浓雾中踏来,若隐若现,渐渐走近到杜龙面前。她一袭朴素蓝衣,手里提着一个竹筐,上面装了几棵药草,泰然自若地站在枕流与漱石身边。
  “小女子刚好采药路过,几位在这里干什么?”
  杨晞环视枕流、漱石和杜龙,那眼神像是不认识枕流和漱石,如今发生的事儿她一无所知。
  杜龙认得杨晞,以为出现了救星,立即喊道:“杨医官,快救我呀!”
  “你们为何抓他?”杨晞扫视一眼枕流和漱石,故意发问。
  枕流道:“洛虞侯说了,此人和秦扬曾在他的营房外游荡,派我等来问问他入营房盗取了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杨晞又望向杜龙,微笑道:“那你便说呗!”
  “可我说了他们就会杀了我的!”
  杨晞俯身,直视杜龙,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衬着那张姣好的面容像是鬼魅,又像仙子,道:“现在有我在,我与洛虞侯相熟,保证他们不会杀你的。你便说呗!”
  杜龙犹豫地看了看枕流和漱石,两个鬼煞一般的男子冷冷地走到一边,似乎默认了杨晞的意思。
  于是哆嗦着道:“我们是……是进过洛蔚宁的营房,拿了几片药材。”
  杨晞心一紧,没想到是药材,难怪洛蔚宁以为没丢东西,放松了警惕。她继续佯装平静,“那你们发现了什么?”
  “药材是秦少将军拿走的,他找大夫一查,没想到……洛虞侯是个……是个女人!”
  杨晞了然地颔了颔首。
  果然是秦扬,两个月前,兵部以天武军造反,军心不稳为由,从其他禁军队伍抽调了一些士兵和将官填补进去,其中秦扬因功,被调到了天武军当军指挥使。
  她早就怀疑秦扬与高党勾结,这个调任下来她几乎能确定是高党赏赐给秦扬的!只是碍于没有证据,她才不与秦渡说。
  今晚从杜龙嘴里问出真相,她也不用担心冤枉秦扬了!
  “那……杨医官,我可以走了吗?”
  杨晞绽开冷森森的笑,又道:“杜龙,你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碰洛蔚宁!”
  “杨医官,我不敢了,你一定要救我呀!”杜龙仍对杨晞心存信任。
  “没事的,下辈子做个好人就行了!”杨晞说着往后退开五步。
  未等杜龙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枕流就上前将他一剑抹掉,鲜血溅落一地!
  “处理好这里,赶紧把他挂到城门去!”
  杨晞看着杜龙的尸体,沉重地深呼了口气。这是她掌管暗府以来,第一次杀人,手上第一次沾了人命!
  可是为了洛蔚宁,这都是值得的!
  清晨,浓雾笼罩着京城,远远望去,内城保康门的城墙上伫立着几名宿卫的禁军。他们竟没发现,一具尸体被麻绳勒着脖子,悬挂在城门半空。尸体一身白衣黑裤,头侧侧地垂下,乱蓬蓬的黑发遮挡下是一张惨白的面孔,正是昨夜遇害的杜龙。
  杜龙遇害被悬尸城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神卫军营,禁军遇害乃重大凶案,郑铭立即派洛蔚宁带人去查探。
  她和李家兄弟赶到保康门外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杜龙的尸体已经卸了下来,平放在城门旁边,用一袭白布遮盖着。周遭以木栅栏封禁起来,但也不乏围观的老百姓,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洛蔚宁和李超靖蹲下尸体前,李超靖掀开白布,洛蔚宁望着尸体颈脖被清理了血痕的刀口,陷入了沉思。
  这几天她才察觉杜龙和秦扬进过她营房发现了她的身份,杜龙今日就遇害,还悬尸城门,显然下手者是要把事情闹大。
  她心想:“难道是堂主派人干的?可堂主又怎知是杜龙泄露了我的身份?”
  着实令她百思不得解!如果非要一个解释,那一定是堂主神通广大,不晓得从哪儿查出来了。
  “虞侯,杜龙是咱们神卫军麾下的士兵,这事该怎么办?”李超靖紧张道。
  洛蔚宁站了起来,李超广带着一名守城禁军到她面前,“虞侯,这是昨夜负责守城的李都头。”
  “昨夜到底什么情况?”洛蔚宁问李都头。
  守城的禁军同样是神卫军麾下士兵,对洛蔚宁恭谨道:“回虞侯,昨夜一夜我们都没听闻动静,凶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挂上去了,直到今早有百姓进城才瞧见的。是卑职办事疏忽,请虞侯责罚吧!”
  说罢,都头低下头,拱手请罪。
  “杜龙也是我麾下之人,明明在军营休息,却突然曝尸城门,疏忽的人是我。”
  洛蔚宁扫视周遭,麾下的士兵、围观的百姓都望着她,正等着她给答案。她又看了一眼杜龙尸体,脸色变得沉重。纵使杜龙与秦扬狼狈为奸出卖她的女儿身,她也觉得不足以置之死地,该死的是背后竭力把她的身份闹大的高党人!如今尸体躺在了她面前,她明知道凶手是堂主,却又不能将人抓捕了!
  等了好一会,开封府的人未到,皇帝身边的马都知却来了,他瞥了一眼被白布覆盖的尸体,吓得赶紧挡着眼睛,“哎呦,真是造孽呀!”然后就走向洛蔚宁。
  洛蔚宁赶忙迎上前,有些疑惑,拱手道:“不知马都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马都知堆起笑容道:“洛虞侯呀,官家宣您入宫觐见,您现在就随老夫走一趟吧!”
  “官家大清早的召我?”
  “是呀,老夫在去军营的路上听闻您在此处,就赶来了。”
  洛蔚宁心里惶惑不安,难不成官家已经听闻了此事,要召她问责?
  “洛虞侯!”马都知嘻嘻唤道。
  洛蔚宁回过神来,道:“好,我这就去,有劳马都知了。”
  洛蔚宁随马都知离开后不久,秦渡和开封府的人才赶到。最后尸体由开封府收殓调查。秦渡听闻洛蔚宁被宣召入宫,马不停蹄地追了去。
  他深知杨晞特意把杜龙的尸体悬在城门,就是要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便有理由进宫参洛蔚宁一本:
  神卫军军营防务不周,守城士兵疏于职守,导致禁军杜龙枉死,洛蔚宁身为将官难辞其咎。
  这样一来官家就有所忌惮,暂停把洛蔚宁点为驸马。
  殊不知他刚到保康门,洛蔚宁就被官家召进宫里了。他不知道此次召见洛蔚宁所为何事,但唯恐晚一步酿成大祸,于是扬鞭策马,加快了马步。
  现时正是群臣入朝当班的时候,大内宣德楼外,群臣车马纷至沓来,马蹄声哒哒作响,马车有序地从城门进去。
  杨晞的马车离门口几十丈有余,她和暗香、樱雪坐在车厢,樱雪抬起一半车帘看热闹,杨晞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忽然听见暗香惊道:“杨医官你快看,这不是洛虞侯吗?”
  杨晞赶快探了探身,把整块车帘掀起来,顺着暗香的目光看去,果然是洛蔚宁骑着白马的背影,后面紧跟着马都知的车驾,与她的马车相距甚远。
  “这个时候她怎么入大内了?”暗香知道杨晞的计划,故疑惑道,“难道秦殿帅已经进宫了?”
  可杨晞深知还不到巳时,官家还未出朝,秦渡怎么可能进宫参奏了?
  她望着洛蔚宁背影消失在城门里,紧紧地攥紧车帘,心里仿佛压了千斤巨石,顿时面如蜡色。
  洛蔚宁进宫后被马都知安排在福宁宫外,站在几十层的白玉阶之下,等候皇帝召见。身边有一座白玉制成的日晷,日光照射下,指针影子落到了巳时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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