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为此伤心了好几个月。后来听爹娘说,娘子是个唱曲的艺伎,被一个富商看中,做小妾去了。
  如今提起,李超靖仍喟叹不绝,泫然欲泣,“要是当时我早点表明心意,她就不会消失不见了。”
  “可你当时只有十四。”
  “只要我恳求爹娘,十四也可以娶妻的!” 李超靖肯定道。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兄弟把故事告诉你,只是希望宁哥不要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虽然你和杨教授出身云泥之别,但你武艺高强,前途无量,说不定哪天当将军了。人家也到婚配年纪了,你不趁早告诉她,她就要嫁人了。若你告诉她,万一她属意于你,愿意等你升迁了再成亲呢?”
  洛蔚宁听得心悦诚服,恍然大悟,当下有了决定。
  等过几天休沐,她就去找杨晞,向她表明心意!
  第37章一捧真心遭冷遇
  ◎一巴掌打在洛蔚宁的脸上◎
  夕阳西下,一辆马车从大内东华门驶出,沿着大路辘辘而去。
  杨晞和暗香坐在宽敞的车内,车帘半掩,可以瞧见街上人来人往,商贩云集,叫卖声和谈话声嘈杂热闹。
  十几个禁军气势汹汹地穿过街道,这是她们一路上看到的第三批禁军了,大概都是搜查无头尸首级的。
  暗香纳闷道:“这些禁军都已经搜了十几天,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杨晞脸上云淡风气,道:“不过贼喊捉贼。只在外面搜,却不进里面,明显是不想搜出来?”
  暗香大惑不解,拧着眉头思索起来,堂主的话怎么云里雾里的,什么外面里面的?
  两人乘马车直奔为善堂,刚踏入暗府,就见枕流候在内堂,焦急地迎上来道:“堂主,查到了!”
  杨晞踏上台阶,坐回榻上,神色波澜不惊:“在哪了?”
  枕流道:“堂主当真料事如神,果然是安顺天干的,而且还真是藏在安顺天的外宅。”
  杨晞若有所思起来,划过一抹了然的笑。
  搜查首级事宜由开封府牵头,天武军负责。自从她听闻天武军只在山上、河边等外头空地搜查,不搜私人院落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安顺天把首级藏在了后院。令探子调查安顺天的宅院,果真查出外城西郊有一处外宅,畜养着一群男女妓,安顺天每旬有三四天会留宿那儿。
  安府正宅守卫众多,杨晞不敢派人擅自潜入,且考量到人敬鬼神,把一个首级藏在自家院子有坏风水,于是让枕流漱石潜入外宅打探一番。
  那夜,趁着安顺天没到外宅,枕流漱石一袭黑衣,蒙面,潜入了外宅。
  当时已过了三更,屋内都灭了灯,院子静悄悄的。枕流腰间挂着佩剑,而漱石背着弓箭,腰间佩剑。他们脚步轻盈攀上屋顶,两道黑影快速窜动在屋瓦上。
  院子长廊里有两个家丁提着灯笼走过,他们立即停下脚步,躲到屋脊另一边,只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家丁离开后方跳下院子。
  整个外宅足有方圆八、九丈,院子一重又一重的,足有十几个,两人逐个搜查。
  最后走到一处暂时无人居住,颇为荒凉的小院子,首先入目的是一棵高大柳树。
  再仔细环顾一圈,枕流的目光忽然落在一棵低矮的桃树上。桃树长约尺许,枝叶稀疏,明显是新栽种的,底下的土壤,草还没长到一寸。
  他狐疑地走向桃树,愈发觉得可疑。这是宅子里唯一一棵桃树,桃木乃镇魂之物,他几乎确定首级藏于下面,抽出靴中匕首,先把泥土表层一块一块地挖起来,保持表层泥土平整。
  挖了差不多三尺深,就看到一只木匣子,大小刚好能容纳人的首级。
  他取出木匣子,放在地上,深呼了口气,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果然见一人头藏在里面。首级黑发凌乱,双眼紧闭,时值寒冷的深秋且藏于地底,仍未开始腐烂,表皮一片苍白,瘆人得很。
  可以看出这是一名年轻男子,与堂主猜测的唐家军少将吻合。
  立即合上匣子,把首级藏回去,掩埋好,再把一块块表层土坯放回去,不露半点挖掘过的痕迹。
  听完这一过程,杨晞虽然是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喟叹。
  思虑过后,对枕流道:“此事暂不宜打草惊蛇,这两个月得辛苦你们守在那宅子外了,若安顺天挪动了首级,记得留意着。”
  “是,堂主!”枕流领命而去。
  神卫军营又迎来了休沐,这次休沐后,成德公主就要入营指导蹴鞠训练,大伙全副精力就都得投入到蹴鞠中去了。
  洛蔚宁和李家兄弟商量好向杨晞表明心意的计划,第二天清早就穿上了一身没穿过几次,近乎崭新的灰白色短褐,黑发束得整齐,横贯一支银簪,腰间还戴上一只香草气味的香囊,打扮得光鲜整洁。
  在铜镜前站立了许久,满心期待地走出了房间,高兴得哼起了曲儿。
  院子里,奶奶正在扫地,洛宝宝正在挥斧头劈柴。
  她欢声道:“奶奶、宝宝,我要出去玩了!”
  只是漫不经心地通知一声,然后蹦跳着朝院子门口走去了。洛奶奶和洛宝宝目光惊诧,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动作。
  打扮得如此光鲜,腰间还系着锦绣香囊,一经过,整个空气都是香草味,很难不吸引人注意。
  洛蔚宁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捯饬自己了?
  洛奶奶反应过后,急急脚走到门外,高声吩咐,“早点回来呀,阿宁!”
  不见回音,人影儿都没了!
  “阿宁跟谁玩去了?”洛奶奶边走回院子,边疑惑道。
  洛宝宝摇了摇头,揣测起来,女为悦己者容……忽然惊恐道:“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洛蔚宁直奔为善堂,果然杨晞也在那儿。她磨磨嘴皮子,又留了下来。杨晞在看诊房接待病患,她在院子里切药材,各司其职,其乐融融的。
  晌午两人一起在为善堂用了午饭,到下午酉时,杨晞关上看诊房大门,往大门走去。
  洛蔚宁赶紧跟在她身边,道:“你要回家了吗?”
  杨晞淡淡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跟屁虫,微笑道:“嗯,你也回去吧!”
  “我碰巧要去城里置办点东西。天色还早着,要不咱们逛逛?”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了为善堂大门,在外头驻足。
  杨晞看着空阔的大路,以及染红了天边的夕阳晚霞,心里划过一些迟疑。她告诉过自己,不能再与洛蔚宁纠缠不清。可忽然想到秦扬也好久没来找她了。但凡休沐,她白天在为善堂看诊,傍晚回杨府,秦扬便偶尔去杨府,邀她一起逛夜市。
  不想见到秦扬,于是答应了洛蔚宁的邀请。
  两人共坐杨府的马车来到城区最热闹的街道。
  夜幕降临下来,街上华灯初上,灯影幢幢,游人密集,一片热闹喧哗的景象。
  时值寒凉的深秋,街边多了许多烧烤类的小吃,一路的烟火和香味。洛蔚宁握着两窜烤鱼,边吃边走,沾了满嘴唇孜然粉,红得滴血似的。
  “你真的不要尝尝吗?”边吃边问杨晞。
  杨晞偏头看她吃得欢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可爱,不由得扬了扬嘴角。其实她也想馋烤鱼,但自小的教养告诉她,不能边走路边吃东西,尤其是会伤及形象的食物。
  洛蔚宁分明见她眼馋地看着烤鱼,动作浅浅地咽了口唾沫,又收回目光,故作矜持地说:“不了。”
  她忽然理解,立即找了附近一家饮子铺,坐下来,把烤鱼给她,然后去买饮子。
  不消一会,店小二捧着托盘回到座位,上面盛着两碗膏状甜品,清澈透明,洒了几点红色玫瑰花瓣,看起来就很可口。
  这是洛蔚宁点的荔枝膏。
  “这个时节,竟然还有荔枝?”洛蔚宁一脸惊讶对杨晞说。
  杨晞刚吃完鱼,用巾帕擦了几下唇边,忍不住好笑,说:“你倒是天真,当真以为荔枝膏是用荔枝做的?”
  “那是什么做的?”
  杨晞又再耐心解释,汴京地处中原腹地,与荔枝的产地相距遥远,即便是水运,也要近一个月才能到。荔枝靠着冰冻运上开封,也卖得十分昂贵,一般老百姓还买不着,但又馋荔枝的美味。
  聪明的厨子便用乌梅、砂仁、肉桂、生姜和丁香一同熬制,成了荔枝膏。
  洛蔚宁怀疑地舀起一匙送进嘴里,轻轻咬了咬,香甜的滋味盈满口腔,还真是荔枝的味道,眼睛都亮了,赞不绝口。
  “真是神奇!你也赶紧吃。”
  杨晞点了点头,也舀起一汤匙品尝。
  洛蔚宁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晞的反应,紧张又忐忐,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喜欢荔枝。
  方才点饮子的时候,看到荔枝膏,记忆忽然就回到了七岁那年。巺子赠她玉璜第二天,她就在自家荔枝树上摘了一束送到章府门外,亲手交给她,看着她尝完一颗后那惊艳的模样,小小的洛蔚宁,整颗心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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