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是暗府的信物,你拿着。”杨晞抬起手,把方牌递给洛蔚宁。
  洛蔚宁又一句嘀咕,“谁要做你的人。”
  林姥姥抬头瞅了瞅方牌,方牌背面竟然雕刻着一座高山,是艮牌!
  她震惊不已,赶紧又扯了扯洛蔚宁的衣摆,说:“阿宁,别耍脾气了,快收下这牌!”
  洛蔚宁看向牌子,顶端中央的圆孔穿着一根编织成链的黑绳,方牌正面挖了几划凹槽,最上面的是一横长的,下面各有两横短的,以翡翠玉填充。正是周易八卦中艮卦的爻象。
  洛蔚宁想了想,还是听林姥姥的话接过了。
  暗府人手一个八卦檀木方牌,其中以正八卦为至尊。只有手持正八卦令牌之人才能入暗府,得见堂主本人。
  林姥姥花了好几年才拿到正八卦的牌子,如今堂主对洛蔚宁一出手就是艮牌,让她既羡慕不已,又为洛蔚宁高兴。
  她站起来高兴地对洛蔚宁说:“这不好了,以后就跟姥姥一起为堂主效劳了!”
  “暗府每个人都有这样一块牌子,日后可别错认了同门。”杨晞叮嘱道。
  其实她也没想过洛蔚宁为她效劳什么,只要能哄着她入军待着,不添堵就够了!
  洛蔚宁握着方牌,看着看着,忽然感怀身世,眼泪花就出来了。顾不上丢脸不丢脸的,抽泣起来,边哭边说:“呜呜呜,我不过想在汴京安安稳稳地生活,好找到恩人,为什么就这么难?现在还要女扮男装入军,天天跟一帮臭男人混在一起,万一暴露了女儿身,我是要被杀头的!呜呜呜……谁来救救我,奶奶,宝宝……”
  这番哭诉,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杨晞想笑,本可以就此将人打发出去,还耳根清净,可她偏偏对女子耐心特别好,看着洛蔚宁哭就觉得于心不忍,柔声道:“暗府的任务那么艰难你都能完成,可见你挺机灵的,我相信在军营你也能应付过来!记住我的话,想要活下去,一定要懂得随机应变。我帮你走第一步,剩下的路就靠你了!”
  林姥姥听着,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她认识的堂主宽和善良,体恤下属,可从来都保持距离,该温和的时候温和,该严厉的时候严厉,何时会像现在对小阿宁那样,像哄小孩,温柔得快掐出水!
  不禁好奇那日小阿宁被追杀,她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堂主暗中保护,阿宁此次入军,说不定祸兮福所倚,能成就一番事业!林姥姥想到这层就放心下去,知趣地拉着洛蔚宁,对杨晞道:“堂主,老身就带她回去了。”
  洛蔚宁脚步黏在地上,看着杨晞,欲言又止。
  “你还有话想说?”杨晞柔声问。
  洛蔚宁支支吾吾:“那个……我想知道……禁军俸禄多吗?”
  杨晞:……
  林姥姥陪着洛蔚宁回鸿鹄院阁楼,把近日发生的一切向奶奶坦白。洛奶奶气得差点抄起扫帚打洛蔚宁,林姥姥和洛宝宝赶紧扑上去拦着,洛蔚宁吓得跪地痛哭。
  洛奶奶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总是跟你说,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富贵险中求,一百两黄金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要你拿命去换的!”
  “奶奶,我只想一家人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洛蔚宁的眼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流,一边抬袖擦拭,一边说话。
  洛宝宝素来和洛蔚宁一条心,赶紧替她说话。
  林姥姥也道:“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责怪孩子也没用的。”
  她不说话还好,一听到她的声音,洛奶奶就来气,扔下扫帚,指着她骂道:“老林,我真是信错你了。我把孙女儿托付于你,希望你能带她一条谋生的路,结果,你瞒着我把她带上歪门邪道?”
  林姥姥好声好气地安抚:“哎呀,老洛,阿宁这是入军,哪是什么歪门邪道?朝廷即将和北方部落开战,正值用兵之际,即便发现她的女儿身,最大的惩罚也就逐出军中,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既然你不忍心阿宁婚嫁,也不走歪门邪道,从军不正合适吗?”
  “古有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十年征战,功成名就。今有我们阿宁武功高强,入军也一定能建功立业的!”
  林姥姥的嘴像弹珠落地,噼里啪啦地说得天花乱坠,能把死的说活,洛奶奶说不过她,无言以对,却还是气得捶胸顿足,坐在床上自责起来。
  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怪自己,若不是她当初同意洛蔚宁去劫持药材,赚那二十两银,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了。
  为今之计只有孙女去从军了,不求建功立业,但求活着回来!
  第二日,洛蔚宁让洛宝宝措辞写一封领赏信,信中表明从军的意愿,希望投在神卫军营中。然后亲自到魏王府,把信交给王府仆人,指明一定要交到林柱将军手上。
  隔了五天,神卫军的募兵帖就送到了鸿鹄院,请她十日之内收拾行囊到军营报道。
  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时节,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清晨,洛蔚宁穿上那身醒目的黑色短褐,背上包袱,手握红缨枪,含泪别过家人就出门去了。
  传闻开封拥八十万禁军,屯兵于开封城以及京畿各路,分殿前、侍卫二司统辖,二司又分步军、马军司,与殿前司合称三衙。殿前司各卫和上四军中的步军神卫,马军龙卫均屯驻在开封城四面郊区。
  洛蔚宁要奔赴的神卫军营在南郊,与她居住的鸿鹄院遥遥相对,所以她招呼了一辆马车,载着她到南郊。
  马车在官道停下,洛蔚宁看着手上的募兵书,按照地图上指示的方位,沿着小路步行约莫三里地,终于瞧见了营寨。
  寨楼由竹木搭建,看起来约两丈高。
  两面鲜色旗帜插在楼顶,明黄色的旗帜写着漆黑的“周”字,另一面赤旗,上面书“神衛”二字,迎风招展,威赫凛凛!
  楼台上两名戴笠子,穿甲衣的士兵笔直地挺立,正在认真站岗。
  而楼下门口旁边也有四名士兵把守,旁边摆了书案和椅子,坐着一个登记新兵的人员,两个同样背着包袱的新兵正在排队登记。
  洛蔚宁看着军营的景象,心情变得复杂,既期待从军生活,也为茫然的前途担忧。
  手握紧了枪杆,转头看着这柄枪头磨得铮亮发光,枪杆崭新,缨穗鲜红的红缨枪。
  这杆枪的枪头是奶奶年轻时候用过的,北上的路上一直带在身边,连最困难的时候也舍不得卖掉,或许冥冥中注定,她会用到。
  而枪杆则是前几日奶奶亲自去集市上挑选的上好枪杆。
  当奶奶把这杆完整地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对她说,既然必须入军,就要肩负起将士的责任,保护百姓,尽忠报国,别辱没了这把枪!
  她又抬头看向寨楼中央的匾额,上面刻着两个烫金大字“神衛”,脸色平静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命运指引她入军,与其抱怨抗拒,不如利用好武功,在军营好好活下去。起码她还能留在汴京,等她所等的人!
  第22章军营历练(倒v开始)
  ◎娘们似的,能在军中熬过十天吗?◎
  洛蔚宁在寨楼前报到领名牌,入军营领了被铺,然后就到营房里安顿下来。剩下大半日她独个儿在军营闲逛,熟悉环境。
  军营占地约莫方圆五里,一边是成排建起的二层高的营房。上四军长期驻守京郊,不像屯驻边境的军队,搭毡房做营房,而是建木屋;另一边是大校场和军署,她只能在校场外围远远观看老兵训练,不得擅自闯入。而军署外有士兵把守,据他们说,那儿是军指挥使级别以上军官的办公之地,普通士兵必须通报或者召见方能入内,洛蔚宁自是不敢进去。
  她只能在营房、食堂、澡堂等各处游荡,好找到日后行方便之事的时机。
  用晡食的时候,她直接捧着饭碗来到食堂后门的台阶坐下观察,对面正是大澡堂。
  正值春寒料峭时节,男人粗糙,都不爱搓澡。一个多时辰下来,只有零星十几人进出,到了二更天就再也没人来了。
  洛蔚宁心里有了底,往后要洗澡就在二更过后再来。
  军营规定三更灭灯,无论食堂、澡堂还是营房都会变成一片漆黑,只有营房外彻夜点着火盆,以防军中有变。除了轮值守夜的士兵,其余士兵都得回营房歇息。若发现到处乱逛,军法处置!
  洛蔚宁回到营房的时候,屋内油灯已灭,周围响着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打齁声。
  这是一间二十人的大营房,分了两排床铺,每排十人,粗糙男人睡得横七竖八,睡相极其难看。
  洛蔚宁为了避免被男人裹在中间,特意选了靠外边的床铺,借着从门扇透进的月光,她悄悄钻进被窝里,平躺下来,在被窝蠕动一下,卸下了束缚一整天的裹胸布,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北上汴京途中,她们住过简陋的客店,被隔壁传来的男人打雷般的齁声扰得彻夜难眠。那时候就知道男人睡觉分外扰人,于是入军前,洛宝宝为她准备了两张巴掌大的小布,她揉成一团,塞进耳朵里,然后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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