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所以他坚持想让缘一回去,禅院境地或许能在自己的下一代彻底改变,自己的年纪已经大了。
缘一轻松地回道:“不,禅院并不是缘一此世的责任。”
咒力、术式……使用之前对自己来说也是未知。如果不是当时情况紧急,事关兄长安危,不然他不会想要使用它们,强大的力量无法吸引缘一,只是想留住身边的人。
接连数次拒绝,禅院直毘人不赞同地唤他:“缘一!你既然是禅院的血脉,那就负有责任。你兄长就在外面,只要你答应成为继承人,他会为派出术师袭击你之事诚心下跪道歉!”
“我兄长不在外面。”缘一拢了拢在走动中松开的毯子,将兄长无力垂下的手隔着毯子握紧手里。
“缘一很感激具有禅院血脉,不然或许无法与兄长相遇,请您放弃让我成为继承人的想法,被放弃的人……会很痛苦。”
兄长自小接受着成为继国家主的教育,被严苛的父亲责骂,自己明明看见了那些伤痕出现在兄长的笑脸上,却没有去管啊……什么身负杀死鬼王的命运,结果不是连那时小小的兄长都没能保护吗?
兄长承担着重任和压力成长,长出做好一切、不辜负期待的傲骨,得知被缘一的所谓天赋代替,无异于傲骨被打碎,否定了一切的努力。
兄长大人很痛苦吧?
而且,兄长不像直哉一般放纵自身、任用权力,小时候的兄长、长大的兄长都总是苛责自身、严以律己,从木刀挥成百上千次到月呼练习成千上万遍。
“我竟然迟了那么才意识到……”前世的缘一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孩子心性。
可以看见笑容、感受善意、听见鸟语、闻见花香……拥有强大的力量灭杀恶鬼,但是对人类并不真正了解。
难怪兄长曾认为前世缘一不像是人类,或许就连这点也是兄长观察入微,胜过他对自身的认知。
缘一的喃喃自语话音未落,门便被哗啦一声拉开,是无法忍耐屈辱的禅院直哉,他脸色比禅院家主的还黑,他直接道:“缘一,看看你现在的诡怪姿态!像什么样子!我不会承认你成为家主,也不会道歉!”
缘一好不容易的思想进步被打断,直愣愣看向直哉,诚恳地表示:“不承认家主没关系,缘一不会担任,但是希望您还是向我和兄长道歉吧。”
掌握在直哉手中的组织派出术师袭击自己倒没什么,可是不太确定他们在死前是否传递情报回去,不能再出现妄图破坏兄长身体的威胁。
直哉坐在直毘人身侧,微扬下巴,“我无需对尸体道歉。”
“缘一明白了。”
缘一收回视线,他不再以禅院直毘人的儿子在谈话,相比寻常十五岁少年要高大的身型正坐在禅院家主的对面,怀中还抱着孩子,有损形象但无法减少他的坚持。
倒不如说五条悟会提出建议,以及他能答应与禅院面对面谈话就是为了此刻。
“禅院家主,缘一杀死「炳」的成员是出于自保和保护兄长,您分明知道此事却不阻止,缘一对禅院十分失望,或者说,缘一对成为术师并不感兴趣,希望您不要再让缘一提成为继承人的要求。”
“另外,请家主先生让派出杀手袭击我与兄长的直哉先生亲自道歉,兄长并不会怪罪直哉,下次再有此情况,以兄长的性格会直接斩杀参与术师以及指使者。”缘一稍有停顿,发觉兄长没有回应的想法有些失望地继续道:“眼下兄长大人无法行动,缘一会代为执行。”
语气谦逊,堪称温顺,但行事已经有岩胜的影子。
禅院直毘人在心中叹息,这孩子是他为了夫人的健康主动放弃的,再说,以缘一在禅院生活十年间的表现,再放在禅院七八十年也是原地踏步。
“算了,你确实不适合成为禅院的家主。”如此坚信岩胜兄长还活着,执着于直哉威胁他与岩胜安危的事,让成长为如此性格的缘一成为家主……虽然不切实际,但他都怕死掉的岩胜哪天真能蹦起来,缘一估计就带着禅院的老本欢欢喜喜地向产屋敷一派投诚了。
“直哉,向你弟弟道歉,承诺不再冲动行事。”
禅院直毘人行事利落,见勉强不了缘一就尽量让人满意,好歹提醒缘一直哉好歹是他兄长,可别像岩胜那样记仇记了五年。
他这么久以来不想见单独接触岩胜,除了岩胜与产屋敷联系紧密,还有就是岩胜肉眼可见的轻视禅院,与对待缘一时的态度截然不同。甚至总监部议事结束后,岩胜与产屋敷的小家主一同走在路上,谈起缘一近况时语气没有丝毫轻视不喜,还能夸句孩子真不挑食。
但一说到禅院岩胜的态度就立刻冷淡下来,几年来没有丝毫缓和。他作为禅院家主偶尔听说岩胜的态度烦得很,自己脾气也不算得好,自然不想与这种家伙打交道。
这边直哉还不愿意接受现实,抗拒地说:“我不……缘一——”
以术师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缘一已拔出胁差反手抵在禅院直哉的颈前,语气依旧平淡地请求:“做错事,就请道歉吧。”
是威胁吧?!直哉僵硬地垂眸看着那锋利刀刃,与缘一再次对视时依旧看不透那双如深潭般的红眸,如果以前就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可以忍受十年来在禅院的生活,后来几乎连母亲的注意力都难以他身上停留,他对此毫不在意吗?
“缘一,对不起。”直哉忽然说道,他甚至低头对毯子里的岩胜也道歉:“岩胜部长真抱歉啊,差点把你的遗体毁坏了。”
“……”兄长还活着的事实缘一已经不想再对无谓的人强调了,他准确收回胁差,心想还不如省下解释的心力,晚上回去继续给兄长输送力量。
“不过,听起来缘一只承认岩胜这一位兄长,这点缘一很明确。”直哉服软是因为想起了往事,此刻他怒极反笑,对缘一展露出讽刺的笑意:“关于弟弟的问题,岩胜部长与我有过探讨,他理论倒很明确:弟弟的存在是客观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我却记得,岩胜部长的回答是:不清楚算有还是没有。这个回答着实困扰了我几年,可以看在我们是血亲的份上告诉我吗?”
“……”在一片寂静中,禅院直毘人忽然按住直哉的肩膀向下施力,让这不省心的儿子俯身完成道歉的礼仪,然后向缘一告辞:“之后我会严加管教直哉,你……尽快把岩胜下葬吧,留恋亲近之人不能用这种错误方式。”
产屋敷竟然不管管,任由不懂事的孩子胡闹。现在这样被下咒改变身形携带,对生前为保护民众尽心工作数年的岩胜来说未免太不体面。
在直哉被脾气火爆的父亲揪着离开和室前,缘一回答道:“是兄长搞错了!”
直哉一愣,哪个兄长?这擅于隐藏锋芒的家伙只承认一个兄长但他看起来不会挑岩胜的错处。
“缘一,你什么意思?”
“兄长大人那时误会了,是缘一的错造成的。如果以后您有机会与兄长再见面,不会再得到模糊的回答了。”
继国缘一站起身,气质上毫无岩胜那般深藏着倨傲的威慑,他平淡而坦荡:“兄长会说,缘一就是他的胞弟。”
“疯了!”直哉用大喊掩饰心中难以言语的失落,明明这家伙和自己才是血亲。而且缘一说的什么话,和岩胜再见面?无论怎么都是死好吧!只是死后见到岩胜和见到岩胜被杀死的区别!
激动的他得到禅院家主往脑袋重重一拍的惩治,“安静点,这是五条的宅子。”
“缘一……”唯一一位留在原地的女性轻声呼唤他。
缘一停留脚步,见母亲满脸欲言又止,想着禅院家主已经放弃了最主要的目的,只好再次小心坐下,不压着裹住兄长的绒毯,干脆让兄长睡在左侧臂弯。
“缘一,你还好吗?”母亲慈祥的面容夹杂复杂的情感,见到缘一这样,忧愁占据了上风。
“缘一不太好。”缘一坦诚相告,现在情况的确不明朗,“但仍保有希望,请您放心。”
这孩子……这话说出来更加无法放心了。禅院主母的心情很复杂,她所挑中并倾注爱意的继承人并不是最佳的人选,可是爱意很难收回。她对幼子更多的感情是自小到大的亏欠和为了自身健康将其除名的愧疚。
她早早将幼子放弃,托付给了式神,可岩胜现在出了事,可怜的缘一该怎么办?
五条家的六眼继承人不像是会教孩子的监护人,更像是会教坏孩子的类型。
“缘一……”端庄的妇人握住缘一右手,“请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相信岩胜先生也是如此想的。”
缘一看见现世母亲头上夹杂灰白的头发,听话点头。
禅院主母紧绷的心头陡然一松,“那就好。”
她卸下力,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听见缘一继续说道:“兄长很快就会恢复,缘一此生会与兄长一同作为人类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