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沈嘉珩听闻这话,不免面露惭愧,毕竟他是个性子跳脱的。
  沈嘉岁却眉眼晶亮地望着江浔,意会了他的好意。
  阿浔手底下不缺人手,寻个知根知底的做事不是更好?何必费心思去了解考察陆云晟,再去接触他呢?
  无非是听说了她和周姨娘的往来,知晓她很是欣赏周姨娘,周姨娘于她也有恩情,这是替她还情呢。
  江浔一瞧沈嘉岁的神情,便知自已的心思被猜着了。
  这时候沈嘉珩不免好奇:“江大哥,那你让陆云晟帮你做什么呢?”
  说起这个,江浔倒正了色。
  “这事外人不知晓,届时嘉珩也莫要宣之于口。”
  “国子监中多是岁贡生,他们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入京,家中殷实的其实还是少数。”
  “国子监虽给学子提供基本的食住保障,但他们购买典籍、笔墨、日常物什都要银子。”
  “我这些年得了许多赏赐,开销却不大,手头很是宽裕,便在外头设了个助学馆,接济那些生活窘迫的学子。”
  “馆里有助学金,也能牵线搭桥,给那些学子介绍书肆抄书和授课的小活儿。”
  “这事前头一直是东风帮我忙活,但来助学馆的学子良莠不齐,有的甚至拿了助学金去挥霍。”
  “我便寻到了陆云晟,托他帮我把把关,自然,也是要付他报酬的。”
  江浔说到此处,沈嘉珩已经张大了嘴巴。
  “江大哥,原来那个助学馆背后之人竟是你?”
  沈嘉珩又是震惊又是激动,拉住沈嘉岁的手,低声道:
  “姐,这事我早就听说了,有个大善人在帮助国子监里的穷苦学生呢!”
  “大家都猜,可能是个腰缠万贯的富贾老头儿,银钱多到没地儿花,这是做善事来了。”
  “原还有好多人说,这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大善人从未露过面,谁也不知他的身份。”
  “有些他资助过的岁贡生都入朝为官了,从未有人寻上门去挟恩图报呢!”
  “天呐,原来这个人一直都是江大哥你!”
  沈嘉珩满眼惊叹,不敢想象这个消息要是被本就崇拜江大哥的岁贡生们知晓,要蹦出多少水花来。
  江浔连连摆手,又嘱咐道:“嘉珩,莫要说出去,若被旁人知晓,好心也变坏心了。”
  沈嘉珩闻言转念一想,若此事果真传扬开,以江大哥的处境,只怕是要被人说成邀名射利,哗众取宠。
  于是他赶忙点了头,连连保证:“江大哥安心,我一定捂得严严实实的。”
  沈嘉岁看着和沈嘉珩说笑的江浔,只觉越了解眼前人,便越能理解何为雪如人,玉如君。
  江浔望过来,遇上沈嘉岁的视线,二人正相视一笑,忽而外头南风由人引了进来。
  江浔扭头看去,见南风打了个手势,不由眸光一亮,冲沈嘉岁低声道:
  “岁岁,顾惜枝那边有动作了!”
  第182章 私见
  别院。
  “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去歇息一日吧,明日午膳前回来就成,到时再陪我一同去换药。”
  顾惜枝坐在椅子上,柔声对一旁伺候的两个丫鬟说道。
  俩丫鬟,高一些的唤红桃,矮一些的唤青桃,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皆目露犹豫。
  自从顾姑娘伤了手后,她们姐妹俩便寸步不离伺候着她,算起来确实有两个月不曾松快过了,故而听了这话很是心动。
  但是贵人有言,要她们将顾姑娘看严实了......
  顾惜枝见她二人未应,不由善解人意地继续说道:“我知你二人是用了心的,这些时日对我已极是妥帖。”
  “我们之间并非主仆,说实话,我心中对你们是存了感激的,并不敢当真将你们当丫鬟看待。”
  顾惜枝边说着,将右手对着阳光抬了起来。
  离断手那日已过了两个月,她的手依旧用竹片固定着。
  前些日子御医拆开的时候她仔细看过,整只手依旧肿胀得吓人,尤其手腕处,更是已现畸态。
  她心中对沈嘉岁恨极,至今手腕仍不敢动作,否则便会剧痛难忍。
  那老御医却说她已是幸运,许多人骨碎成糜后,气血瘀滞,复感邪毒,热毒壅聚,肉腐成脓,发为痈疽,危及性命。
  她听闻此言,当真吓得心惊胆颤,只要能保住性命保住手,也不敢再有更多奢望了。
  顾惜枝有意展示了一下自已的手,这才扭头看向两个丫鬟,温声道:“我这些时日已渐渐能照顾自已了,只要不出门去,在屋中是无碍的。”
  “明日换药又得忙乱一通,你二人自去松快一日,不必忧心了。”
  顾惜枝心里清楚,自她向贵人透露了些许后手,这两个丫鬟已经不仅是在伺候她,更是在伺察她了。
  她今日有要紧事,却得避开这两个丫鬟才能行事。
  顾惜枝说到此处,红桃与青桃已是意动。
  毕竟顾惜枝的伤她们是知晓的,若无旁人相助,确实走不远。
  二人眼神交换过后,脸上闪过欢喜之色,最后轻轻点了头,简单收拾一番,离了别院。
  约摸半个时辰后,顾惜枝挎着个篮子,小心翼翼出了门,却不曾走远,而是在巷子里拐了个弯儿,叩响了临院的门。
  “来了!”
  一道女声响起,院门打开,却是个瞧着朴实的妇人。
  “陆夫人,您来啦。”
  妇人十分热情地将顾惜枝迎了进去,瞧着很是熟络,可见顾惜枝是常来的。
  这时候,妇人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顾惜枝胳膊挎着的篮子上。
  顾惜枝会意,笑着将篮子往妇人面前一递,笑道:“一些吃的玩的,给小程儿,林嫂嫂莫要客气。”
  “嗐,这怎么好意思。”
  妇人面上显出几分腼腆的笑意,还是将篮子接过了,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
  “陆夫人,您要见的人就在里屋呢,我带您进去。”
  顾惜枝闻言抿嘴一笑,“都听林嫂嫂的。”
  妇人领着顾惜枝进了屋,自已却止步外厅,目送顾惜枝入了内室。
  这时候,她的目光不免落在顾惜枝纤细的腰肢上,再瞧瞧自已,面上隐约露出了艳羡之色。
  一直等到瞧不见顾惜枝了,她才轻轻揭开篮子上的绢布,瞧见篮子的角落里散着几块碎银子,登时眉眼一弯。
  这陆夫人住进隔壁后,隔三差五送东西来,对程儿也一直笑眯眯的,真真是个人美心善又大方的。
  只是不知为何,见个人也要悄悄的,还约到了她家来。
  她原还是有些顾虑的,以为这陆夫人是想......红杏出墙。
  那陆公子是个官,长得又人高马大的,他们小门小户可惹不起。
  可陆夫人却一再说,她要见的是个妇人,今日人一来,还果真是她多虑了。
  也是,那陆公子对陆夫人百般体贴又温柔,瞧着还一身牛劲,陆夫人怕是欢喜还来不及呢!
  思及此,妇人噗嗤一笑,坐到凳子上收拾篮子去了。
  内室。
  顾惜枝站在帘后等了会,见林嫂嫂果然不曾跟过来,这才安心转过身去。
  屋中站着的确实是个妇人,脸圆圆的,透着一股憨厚的敦实感。
  瞧着约摸四十岁,身着素色布衣,虽材质并非上乘绸缎,却浆洗得干净整洁,透着一股清爽劲儿。
  见顾惜枝看过来,妇人便急忙迎上前去,目光透着心疼,将顾惜枝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回,而后注意力凝在了顾惜枝僵直的右手上。
  “姑娘,怎么回事?您怎的伤了手?严重吗?”
  顾惜枝面上溢出了暖色,轻轻摇了摇头,“莫妈妈,惜枝没事,倒是好久未见,你还好吗?”
  莫妈妈闻言露出惭愧之色,“奴婢一直都靠姑娘养着,哪有什么不好,偶尔接些手上的小活打发时间,日子很是自在。”
  顾惜枝却不免关心道:“妈妈,惜枝不是说了吗?若遇着个知心的,就一起过日子,一个人多孤单呀。”
  莫妈妈闻言连连摆手,“姑娘,奴婢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会想这些,再说了——”
  话到此处,莫妈妈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奴婢还要帮姑娘保管匣子呢,姑娘几番嘱咐,那是比性命都要重要的东西,奴婢哪里还敢将外人往家里带。”
  顾惜枝听到此处,真真切切地动了容,颤声道:“妈妈,当初叫你跟着我离开故土到京城来,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莫妈妈也红了眼眶,低声道:“姑娘说哪里的话,当初若不是夫人收留之恩,奴婢哪还有命在?”
  “夫人命苦走得早,如今奴婢偶尔能瞧瞧姑娘,已然是心满意足了。”
  莫妈妈说着,轻轻替顾惜枝挽了挽鬓边的碎发,“姑娘真是越来越像夫人了,那陆家公子......姑娘,他对您好吗?”
  顾惜枝闻言微怔,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恍惚之色,随即轻轻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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