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而此时的正厅里,沈征胜正在主位上坐着,纪宛却蹙着眉来回踱步。
  “夫君,你说江浔今日特意登门所为何事?若是涉及......咱说什么也不要掺合才好。”
  纪宛说着,抬手往天上指了指。
  沈征胜一看“猪都拱到家门口”了,自家夫人还一无所觉,不由摇了摇头。
  不过,这也怪不得夫人。
  毕竟岁岁那般干脆拒绝过荣亲王爷保的媒,后头江浔那边也没了声音,二人之事确实已经作罢了。
  以江浔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他今日既敢登门,想来是问过岁岁的意思了吧?
  岁岁这孩子......嘴是真严啊。
  御苑接风宴后,他这个做爹的等了这几日,都没等来岁岁同他坦白。
  想到这里,沈征胜心中难免酸溜溜的。
  纪宛一看自家夫君木头似地坐在那里,一问一个不吱声,气得就准备上前捏把他的胳膊。
  结果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沈嘉珩的声音:“爹、娘,孩儿把江大人请进来了。”
  纪宛登时正了色,扭头朝外看去。
  冬日的阳光里,青年脚步沉稳,腰背笔直地走了进来。
  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许是听过他名声的缘故,便觉他眉宇间时刻带着淡淡的坚毅之色。
  今日天寒,难得的是来人披了大氅也不显厚重,步子清逸,倒是那身朱红色锦衣,衬得他唇红齿白,好生俊朗。
  纪宛一见江浔便生出三分喜,抛开其他不谈,这身皮囊和仪态便是放眼京中,都是极出挑的。
  沈征胜也起了身。
  江浔到底是大理寺少卿,在他未言明来意前,便算同僚。
  江浔躬身,给沈家夫妇恭敬行了一礼,开口便说了些贺岁的吉祥话。
  而这时候,沈嘉岁总算是“偷偷摸摸” 地赶来了。
  江浔是男宾,照规矩,她不好贸然现身相见。
  沈嘉岁想了想,从后头绕了一圈,而后轻轻推开偏室的窗子,一个闪身翻了进来,像灵猫一样落了地。
  她没敢带白芨,那丫头只会些拳脚功夫,别把她的踪迹暴露了才好。
  满堂的人,唯沈征胜耳朵微微一动,意味深长地往偏室瞥了眼,却并未出声。
  众人落座后都去看江浔,等他道明来意。
  江浔也不忸怩,起身又冲沈家夫妇行了一礼,这才温声道:
  “沈将军,沈夫人,晚辈今日造访,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之所以未在拜帖上写明来意,是担心显得太过轻浮与随意,有些话须得当着沈将军与沈夫人的面亲口道出才好。”
  江浔说到此处,又一揖,面色郑重又真诚,恭声道:
  “晚辈久闻府上家风清正,今日斗胆登门,盖因对府上沈小姐倾慕已久。”
  “晚辈深知,婚姻大事当以父母之命为先,故冒昧前来,恳请沈将军与沈夫人垂怜,许晚辈与沈小姐缔两姓之好。”
  “若蒙恩允,得娶沈小姐为妻,实乃晚辈三生有幸。往后,必当珍之重之,敬之爱之,引为心上珍宝,携手并肩,白首为约。”
  第130章 至幸至喜
  江浔话音落下,厅中一片死寂。
  沈征胜虽早已猜到江浔来意,但人家想要娶走家里的宝贝疙瘩,他心情自然五味杂陈,故而一脸凝肃。
  纪宛想要沉住气,但她心中实在震惊太甚,此刻霍然扭头看向自家夫君,双眸圆瞪,一时竟没了主意。
  沈嘉珩早在听到江浔说倾慕沈嘉岁的时候,下巴就合不拢了。
  什么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江大人今日登门还真是有事相求,求的是他家姐姐啊!
  可是等等!
  江大人要不要回忆一下,那日在国子监他是怎么说的?
  自已眼巴巴说了一大堆,江大人可是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起波澜,回了他一句——
  “今日,我只当你只字未提。”
  结果这才过多久,江大人就上门来提亲了?
  沈嘉珩第一反应是不信。
  虽然他一度也十分想撮合姐姐和江大人,可姐姐无意,江大人也冷淡,怎的江大人今日突然就改变心思了呢?
  沈嘉珩对江浔是极敬重的,但是涉及自家姐姐,虽然他知晓如此很是无礼,却还是擅自越过自家父母,蹙眉起身问道:
  “江大人,你可是真心的?但那日在国子监,你可不是如此回应我的。”
  江浔闻言转身去看沈嘉珩,面上含着笑,温声道:“沈少爷,我那日可有否认过半句?”
  沈嘉珩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细细回想一番,好像......是没有,可是......
  这时候,便见江浔正了色,认真道:“那时我心中卑怯,自认配不上沈小姐,不敢心生妄想,故而只能避而不谈。”
  “那如今怎的又——”
  沈嘉珩说到这里,梗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接风宴那日在鞠场上,姐姐迎向江大人时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转念一想,又忆起前两日,自家姐姐一脸娇羞的样子。
  沈嘉珩:???
  好好好。
  敢情他们一个人天上月一个配不上的,结果早就两心相知,把他玩得团团转呢!
  想到这里,沈嘉珩差点气哭了。
  初一那日他都说了,江大人要上门拜访,姐姐竟然还不向他“坦白从宽”。
  呜呜呜,他不是姐姐最爱的弟弟了!
  沈嘉珩在一旁悄悄“碎了”,这时江浔又去看沈家夫妇。
  而这时的沈嘉岁坐在偏室窗边的矮案旁,把江浔的话听了个全。
  可她面上更多的,却是恍惚。
  冬日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悄然洒下,四周满是金灿灿的柔和暖光,却又因窗纸的阻隔而显得朦胧静谧。
  爹爹娘亲、珩弟、将军府一大家子都在,而江大人,被她引为救赎的天上月,如今的心上人,正在一墙之隔向她求亲。
  太幸福了。
  以至于让沈嘉岁心生惶恐,担心自已犹在梦中。
  她摸了摸脸颊,自已不知何时竟流下了眼泪,心头酸酸胀胀的,却又觉圆满得很。
  “夫君,这——”
  纪宛的声音终于响起,却透着丝踌躇。
  那日接风宴归家的马车上,她确实瞧出了岁岁的异样,瞧着像是有心上之人了。
  难道那人就是江浔?
  可岁岁为何不同她和夫君通个气呢?
  这个疑问,沈家一家三口都有,连江浔都看出来了,沈嘉岁不曾和家人提过自已。
  偏房内,沈嘉岁垂眸。
  那是只有重生之人,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切身体会的不踏实感。
  她瞧着始终明媚又坚强,但也有挥之不去的心病。
  事情未落定的那一刻,她永远不敢确定,幸运与幸福这一次会不会当真眷顾于她。
  她并不确定,江浔真的会来。
  而今,江浔给了她答案。
  沈征胜并未出言回答,而是突然正色道:“夫人,可否让为夫同江大人单独聊聊?”
  纪宛闻言,毫不犹豫起身。
  她知道,在爱岁岁这件事上,他们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沈嘉珩依依不舍地跟随纪宛离去,将正厅留给了沈征胜与江浔。
  沈嘉岁这时悄然提起了一颗心,不知自家爹爹想说什么。
  正厅里,沈征胜细细打量起江浔。
  这个朝廷的后起之秀他见过太多次,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成为自已的女婿。
  “江大人。”
  “晚辈惶恐,沈将军直呼姓名即可。”
  “我听圣上常唤你修直?”
  “是,这是老师给晚辈起的字。”
  厅中沉默了片刻,沈征胜的声音再起时,说出口的话却极是突兀。
  “我且问你,若有人能将你的笔迹模仿得十成像,又拟信陷害于你,当如何解?”
  江浔先是微怔,可很快摇了头,“无解。”
  沈征胜闻言顿时面露兴味,笑道:“愿闻其详。”
  江浔温声道:“既能模仿得十成像,那必定是极亲近之人,又或者曾经是。”
  “若想针对字迹去反击,便是无解。”
  “因为各人落笔习惯乃经年累月所成,横平竖直皆有章法,若半途改变又太过刻意,反而落了下乘。”
  “再者,证明字迹真假这件事,归根结底便是自证,不仅难度大且极容易被推翻,到最后甚至会被牵着鼻子走。”
  “但是——”
  “沈将军既然有此问,想必心中早有防备,那么,便不必纠结所谓字迹,直接从‘人’入手,方是正解。”
  “晚辈斗胆一猜,莫非沈将军口中之人,是......顾惜枝?”
  沈征胜听到这里,抬眸看了江浔一眼,竟直接点了头。
  “两月前,岁岁曾去大昭寺一趟,想必你也记得此事。”
  江浔点了头,沈征胜便继续说道:“当时,夫人以为岁岁已倾心于你,此番是为了去见你的母亲,心中多有担忧,便拉着我悄悄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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