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勒住缰绳,驻足看去,江浔还在策马向前。
  场中寂寂无声,陆云铮望着江浔的背影,心中恶念开始疯长。
  他忍不住在想,若马儿受惊,高扬前蹄,那原本应该射中绣球的箭,或会直接射穿江浔。
  高台上,越国女猛土的箭已经蓄势待发,而沈嘉岁才刚刚挽弓。
  沈嘉岁.......
  沈嘉岁怎么可以和旁的男人在一起。
  沈嘉岁只属于他一个人,前世今生,皆该如此!
  陆云铮眸色沉沉,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黑暗中疯狂蔓延的藤蔓,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上辈子,自已应该和她圆房的,这样便是完完全全占有她了。
  念头飞逝而过,不过瞬息。
  陆云铮抬眸,眼里闪过狠劲,手中捏了良久的铃铛便借着尘沙掩盖飞射而出,直奔江浔的马前蹄而去。
  咻——
  阿娅最后一支箭刚刚离弦。
  谁知场中马嘶声骤起,江浔身下的马忽然长鸣一声,高抬前蹄!
  “不——”
  阿娅的惊呼声甚至还未及钻出喉咙,只听耳边爆鸣声起,一道银光疾射而出,带起尖锐的呼啸声!
  好快的箭!
  阿娅心中大惊,还未缓过神来,便见一片紫色衣角在她眼前划出一个弧度,竟是沈嘉岁从看台上一跃而下。
  啊!!!
  这时候,四周看台的惊呼声才堪堪响起,甚至有人已经骇得捂上了眼睛!
  下一刻,就在江浔身前几丈处,后来之箭以无可匹敌的强悍之势射断了前箭!
  咔嚓——
  尖锐的箭头去势大减,却在江浔已然冷静侧身躲避的情况下,依旧险险擦过了他的左臂。
  锐意划破了衣袖,隐约有热意淌出。
  江浔眉头紧蹙,尽量控制自已不去夹紧马腹,而后稳稳抓住缰绳,努力保持身体稳定。
  呼哧呼哧——
  伴随着几声粗喘气,马儿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还是因着陆云铮留了个心眼,担心事后被人瞧出猫腻来,故而铃铛只打中了马蹄。
  若是打到血肉,那般大的力气,定要留下伤口,马儿便不是这般好控制了。
  这时候,看得惊魂未定的沈嘉珩已经策马赶上前去,可他还未及开口询问,就见江浔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朝前走去。
  众人方才所有心神都在江浔身上,连沈嘉珩也不例外。
  此时他目光跟着向前看去,这才发现自家姐姐已经朝这边奔来。
  “姐——”
  他才开了口,可又止了声。
  因为他发现,自家姐姐现在眼里似乎只有江大人。
  沈嘉岁看到江浔控制住了马,看到他从马上跃下,看到他健步朝自已走来。
  她脚步一顿,江浔已经站在了她身前。
  沈嘉岁张了张嘴,就听江浔轻而又轻地说了声:“没事。”
  声音平静一如往昔,只是轻柔了许多。
  沈嘉岁闻言,深深呼出一口气,所有惶恐、惊惧在这一刻才后知后觉漫涌而上,叫她隐约红了眼眶。
  她不敢想象,若自已不曾挡住那支箭,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一刻思绪几乎停滞,只有想救他的本能。
  江浔垂眸,不期然瞧见了沈嘉岁眼里的泪花,不由浑身一僵。
  下一刻,怜惜之情、愧疚之意便如潮水般涌上,叫他一时间纷乱了心神。
  他想告诉她,在此之前,他也曾数次经历生死险境,他任何时候都有心理准备,所以不必为他担忧。
  可是,瞧见她眼睫上的湿意后,他竟如此贪恋这份关切,只觉心头滋生出的暖意如同春日里的细雨,温柔又绵长。
  垂着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微微蜷曲,这是他心绪剧烈起伏的表现。
  因为,在生死危机的下一刻,他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缱绻念头:
  真想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拥她入怀。
  第103章 为他出头
  生死一刻,骇心动目。
  看台上所有人几乎都扑到了栏杆边,直到此时才敢小心翼翼呼出胸中那口浊气。
  太吓人了。
  若今日江浔众目睽睽之下身死,真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众人皆抬着眉眼,瞧见沈嘉岁和江浔相遇在了鞠场上。
  可他二人却守着足够的距离,一高一低相对而立,甚至都没怎么见他们张嘴。
  所有人正感疑惑,便见江浔在这时躬身,冲沈嘉岁郑重行了一礼。
  这一下,倒叫众人恍然。
  方才沈嘉岁可谓实实在在救了江浔一命,故而无论如何她都当得起江浔这一礼。
  又见沈嘉岁抬手虚扶了一下,二人客客气气的,甚至未曾触及彼此衣角。
  然而,鞠场之中。
  无论江浔还是沈嘉岁,都借着垂首低眉的功夫,才堪堪掩住了各自动荡起伏的心绪。
  有些东西即便万般克制,可眼睛却藏不住,一旦对视,就会被探进心里。
  好在这时候,沈嘉珩和纪学义终于走上前来,而看台上,安宁郡主与怀真郡主连同阿娅也匆匆赶来。
  “江大人,你受伤了!”
  沈嘉珩与江浔站得近,很快就瞥见了他浅色袖子上渗出的血迹。
  沈嘉岁急忙垂眸去看,果然看到了一抹血色。
  江浔闻言面色不改,将左臂往身后稍稍一藏,本欲道声无碍,却在这时看到沈嘉岁蹙起了眉头。
  到嘴边的话微微一顿,改了,“被箭尖擦破了些,回去就上药,不碍事。”
  瞧见沈嘉岁的眉头渐渐松开,江浔才悄然松了口气。
  这时,他本欲转身去查看马匹,赵怀真却牵着拓跋宁走了过来,
  “江大人没事吧?”
  想起方才的险境,赵怀真也是心有余悸,急急询问。
  江浔顿时后退一步,垂眸给两位郡主见礼,沈嘉珩等人也纷纷拱手。
  “都免礼。”
  拓跋宁摆了摆手,上前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浔一番,不由面露笑意。
  “你很冷静,旁人死里逃生,定无法如你一般从容。”
  赵怀真已经来到了沈嘉岁身旁,听到这话忍不住捏了捏沈嘉岁的手。
  沈嘉岁扭头看去,便见赵怀真冲她微微挑眉,那小眼神好像在说:
  嘉岁你看,宁儿八成是真看上江浔了!
  沈嘉岁意会之后心头微颤,原本已经回归平静的心湖像是骤然又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当然——”
  这时候,拓跋宁突然朝一旁伸出手去,便见阿娅将方才江浔情急之下掉落的绣球递了过来。
  拓跋宁接过绣球,伸手递到了沈嘉岁面前,笑得眉眼弯弯。
  “最厉害的还得是沈家小姐,阿娅说,她心服口服了。”
  “本郡主说话算话,从今往后,便唤你嘉岁姐姐!”
  沈嘉岁抬头,先是见拓跋宁笑得真诚,又见阿娅眉宇间透出温色,冲她点了点头。
  沈嘉岁也跟着弯了唇,冲拓跋宁主仆点了点头,欣然接过了绣球。
  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和谐,却见江浔此时忽然转身,走到了已经平静下来的马匹身旁。
  赵怀真见状不由跟了句:“马儿怎的好端端的会受惊呢?”
  “按理来说,今日用马皆是御苑精心调教过的,不该出现如此意外才是。”
  沈嘉岁听到这话,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忽而抬眸,直直看向了不远处的陆云铮。
  没想到的是,陆云铮此时也正看着沈嘉岁,二人的视线不期然对上了。
  陆云铮何曾见过这般众星拱月的沈嘉岁。
  在他的记忆中,沈嘉岁极少参加宴会,好友更是少得可怜。
  前世和沈嘉岁成婚后,他倒是带着沈嘉岁去过两次京中宴会。
  可他每回看向沈嘉岁时,她永远孤身一人坐在一旁,哪曾如今日这般,身边热热闹闹的。
  沈嘉岁曾向他抱怨过,说大家似乎都不喜欢她,今后这些宴会她都不想去了。
  当时他是如何说的来着?
  他说:“你若不整日舞刀弄枪,举止鲁莽,旁人怎会厌你?”
  “你改改性情,学着讨人欢心不就好了?”
  “我昭勇将军府的少夫人怎能不会应酬?”
  比起惜枝,沈嘉岁真是差远了,二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前世,这个念头始终充斥他的脑海,可如今......
  沈嘉岁心中起了怀疑,便毫不犹豫朝陆云铮走去。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安阳伯府外,自已为了摆脱陆云铮的怀疑,把江大人之名拿出来当了挡箭牌。
  或许就是这一举动,叫陆云铮起了伤害江大人的险恶心思。
  沈嘉岁不会认为,陆云铮对她又生出了情意,因为她很清楚,陆云铮内里就是个卑劣、自私又无耻的小人!
  不过是可笑的占有欲作祟,让陆云铮无法接受,曾经嫁给他的自已另寻他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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