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岁岁,这般看来,你是真瞧上江浔了?”
  沈嘉岁一口茶正要吞下去,听到这话吓得双目圆瞪,那口茶水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她面色涨红。
  纪宛还以为沈嘉岁被自已戳破心思,羞红了脸,一时暗恼自已太过莽撞,一时又难免心生欢喜。
  也好,也好。
  除了伯府那些破事,江浔可比陆云铮好过百倍去。
  “岁岁,没事,娘都懂。”
  纪宛一边去拍沈嘉岁的肩膀,一边还以过来人的表情笑得揶揄。
  沈嘉岁好不容易将那口茶吞下去,这一刻突然想起了蔺老没头没脑那一问——
  你觉得修直这人,怎么样?
  沈嘉岁吓得霍然起身,疾呼一声:“坏了!这误会究竟从何而来!”
  .......
  沈嘉岁好不容易给纪宛解释清楚,眼看自家娘亲满脸失望,不由觉得好笑。
  “娘,您让爹尽快回了荣亲王爷,我与江大人当真不合适。”
  纪宛这几日其实已经慢慢接受江浔这个未来女婿了,如今发现是空欢喜一场,不免有些蔫蔫的。
  “罢罢罢,既然岁岁你没这个意思,娘就让你爹去回绝了。”
  沈嘉岁连连点头,心里已经在想给周姨娘去信提醒一事,这时纪宛没忍住嘀咕了一句:
  “郎才女貌的,哪里就不合适了?”
  她这些时日着重叫人去打听了江浔的为人,越打听越是喜欢。
  诚然如夫君所说,江浔树敌太多,且所行之道生死难料,未必能得善终。
  但他们沈家是将门,又有岁岁那场梦,不也脑袋拴在裤腰上吗?
  当年她要嫁给夫君时,爹还不乐意呢,但她偏就嫁。
  人生短短几十年还瞻前顾后的,岂不是束手束脚,一辈子郁郁寡欢?
  她是了解自家女儿的,江浔这为人处世肯定就是岁岁喜欢的性子!
  沈嘉岁听到了自家娘亲的嘀咕,恍了恍神,勉强想象了一下自已歪在江浔怀里喊夫君的样子。
  下一刻,她就打了个激灵,吓得直搓手臂。
  亵渎!这是对江大人的亵渎!
  “阿弥陀佛。”
  沈嘉岁赶紧念了声佛号。
  纪宛一瞧沈嘉岁这模样,知晓这门亲事终究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只好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沈嘉岁呆坐了一会儿,待静下心来后,便将今日大昭寺所见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
  确认没有疏漏后,她便走到案后,十分干脆地提笔落字,给周姨娘去了一封信。
  虽然不知道顾惜枝到底和陆夫人说了什么,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提醒一下周姨娘总是没错的。
  接下来,便等巫蛊案的消息了......
  ————
  这几日,江浔都宿在蔺府,又留了专人留意安阳伯夫人的去向。
  所谓巫蛊,多为害人邪术,若要闹大,所咒之人定然位高权重。
  江浔思来想去,那幕后之人若想置他于死地,必借母亲之手触圣上之逆鳞。
  而太子殿下的讳辰......就在下月。
  咒活人,其心可诛,咒已逝之人,更加十恶不赦。
  若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此事被捅到圣上面前,又正逢太子讳辰,天子之怒谁能承受?
  那人为了对付他,竟要母亲乃至安阳伯府满门的性命!
  江浔眼中冷芒乍现,一双手紧握成拳,就在此时,屋内烛火簇一下燃尽了。
  他就这般一动不动地坐着,不曾起身点灯,任由自已被黑暗淹没。
  笃笃笃——
  这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大咧咧的声音响起:“修直,我知晓你还未就寝!”
  砰——
  门被大力推开,烛光一下子照破黑暗,照在了江浔身上。
  “做什么?也不出声,想吓死我这个老头吗?”
  蔺老咋咋呼呼走进来,将烛台往案上一搁,气鼓鼓地说道:
  “哼,你那日在碑林是不是得罪沈家姑娘了?”
  江浔闻言抬起头来,眸中郁色还未散去。
  蔺老见状眉头一蹙,在江浔身旁坐下,暗叹了一口气,稍稍正色了些。
  “瞧瞧,你还不肯娶媳妇,等为师驾鹤西去,可没人给你掌蜡烛,给你捎点亮了。”
  “今日刚得了消息,沈家已经回绝荣亲王爷了,沈家姑娘没瞧上你。”
  “你怎的就这般不争气呢,为师看人最准,那沈家姑娘万里挑一,能和她在一处,可是你的福气。”
  “哎呀,真真是个好姑娘,就你不争气!”
  蔺老越说越是气恼,见江浔坐在那里始终无动于衷,又不免泄了气。
  谁知这时候,江浔突然起身往内室走去,总算开了口:
  “这般也好,弟子本就配不上沈家小姐,老师您就歇了这份心思吧。”
  “你!”
  蔺老气怒,正要出言教训,突然一愣。
  等等,这话听着......不太对劲啊!
  他抬头,愣愣盯着江浔的背影,忽然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第59章 父母
  日子很快来到了十一月,这期间,陆府始终风平浪静。
  派去盯着陆云铮与顾惜枝的人日日来报,也没发现他二人有任何异常举动。
  倒是陆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去了别院两回,揣着个包袱,是给陆云铮他们送银两的。
  这让沈嘉岁越发笃定,大昭寺那日顾惜枝定是获得了陆夫人的认可,于是又去信提醒了周姨娘一回。
  周姨娘特地回信感谢了沈嘉岁,还请她万毋忧心。
  沈嘉岁自是知晓周姨娘的本事,便将注意力都放到了安阳伯府上。
  十一月初九。
  今日是献怀太子薨逝三年的讳辰,圣上免了早朝。
  众朝臣该上署的上署,该当值的当值,暗地里却不免感慨,圣上对献怀太子实在爱至深,难释怀。
  如今储君之位空悬,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要被他们放在心里翻来覆去琢磨上百遍。
  要知道圣上才四十有五,正值壮年,皇孙虽小,过些年自然就长成了。
  仔细想来,有圣上与献怀太子这份父子亲情在,说不定就......
  想到此处,众人便不敢再深思了,只管将自已的事做好便下值归家,妻孥相伴,暖炕温席,岂不快活?
  ————
  安阳伯府,东院。
  安阳伯江开朔身着松垮青衫,一只脚屈起压在身下,坐没坐相,手里头正捏着根蟋蟀草,往案上的蟋蟀筒里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
  一旁小厮福贵静静侍立,显然早已习惯安阳伯这副颓丧模样 。
  “听说,夫人今日归家了?”
  安阳伯冷不丁开口,声音低沉,透着股漫不经心。
  福贵本已昏昏欲睡,闻言吓了一跳,赶忙点头。
  “回老爷,夫人午后申时初回的府,此刻想必正在午憩。”
  安阳伯闻言轻哼一声,将蟋蟀草往案上一丢,整个人懒懒靠在了椅背上。
  “这都十日了,才回来,索性收拾收拾,将她的东西都搬到大昭寺去,倒省得两头跑。”
  福贵不敢应声,又听安阳伯问道:“少爷呢?怎的这几日都没见他来请安?”
  福贵觑了眼安阳伯的脸色,如实道:“公子......公子这些时日都在蔺老处,并未归家。”
  安阳伯闻言冷笑一声,“好好好,他倒真把蔺府当家了,别回,索性都别回!”
  安阳伯坐着生了会儿闷气,又霍然起身,“福贵,带上银子!”
  福贵闻言急忙劝道:“老爷,今日是献怀太子讳辰,虽太子殿下已薨逝三年,宫中也并未禁止玩乐,但您好歹......”
  “说什么呢!”
  安阳伯抬手就给了福贵一个响栗。
  “老爷我是这般没分寸的人吗?夫人好不容易回来,去给她买些爱吃的糕点。”
  “一会儿你送去西院,就说府上诸人都有,不是专给她的。”
  安阳伯说着,大踏步朝外走去,福贵见状急忙追上去,疾呼一声:“老爷,好歹换身衣裳!”
  ————
  安阳伯府,西院。
  安阳伯夫人双目无神坐在榻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膝盖上的小衣裳。
  此处是西院的厢房,江浔自出生就住在此间。
  在安阳伯府这样的富贵人家,一般小少爷到了四岁,便要搬去独立院落,由奶嬷嬷陪着住。
  但江浔两岁时还不会独立行走,三岁还不曾开口说话,安阳伯夫妇为江浔四处求医,最后连太医都请来了,还是诊定了个“心智不全”。
  自此,安阳伯夫人便一直留着他住在厢房,好生看顾。
  “浔儿,娘的浔儿......”
  安阳伯夫人一遍又一遍轻唤着,将那被摸得已经陈旧褪色的小袄贴在脸颊边,眼泪簌簌而下。
  她悔啊,悔得肝肠寸断。
  浔儿十岁那年,府上老夫人过寿,她身为当家主母便忙乱了些,将浔儿托给下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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