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知道,方才顾惜枝和陆云铮一前一后正是往里头去的。
沈嘉岁不关心他们是否会冒犯贵人,无论他二人如何万劫不复,沈嘉岁都觉得是他们的报应。
只是她始终认为,那幕后之人便是皇家中人。
难道就这样巧的,陆云铮错过了荣亲王府的机会,却在大昭寺和那人搭上了线?
想到此处,沈嘉岁心情凝重,不免表现在了脸上。
小沙弥还以为是自已话多了,登时心生懊恼,好在沈嘉岁很快就反应过来,温声解释道:
“多亏小师父提醒,那我稍后再去接引殿。”
小沙弥不敢再留,握着笤帚匆匆离去。
白芨见状走上前来,“小姐,那我们现在?”
沈嘉岁一直等到小沙弥转过拐角,这才毫不犹豫说道:“走,去接引殿!”
原以为关于巫蛊案的猜想不过是她多心,问题未必就出在安阳伯夫人身上。
可此时一听宫中贵人都来了,沈嘉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既如此,便去探个究竟!
二人一路寻过去,约莫半刻钟才瞧见接引殿所在。
只是此处门扉紧闭,沈嘉岁自然不好贸然上前叩门。
她偏头想了想,让白芨走远些,在来路的一个亭子处等着她,这才孤身走向接引殿。
她并不曾推门入殿,而是无声无息绕着接引殿转了起来。
沈嘉岁对佛家并不是很了解,但“接引殿”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在佛家,接引即——接引信徒通往西方极乐世界。
会在接引殿的,不是在祭奠往生之人,便是心中痛苦难以排解,在接引殿寻求庇佑与宁静。
想到方才寺门所见,安阳伯夫人那副萎靡虚弱的模样,沈嘉岁暗暗猜测许是后者。
却不知安阳伯夫人到底是不幸罹疾还是心中忧思难以排解。
这般想着,沈嘉岁已经转到了接引殿的后头。
此处皆是可以朝外打开的和合窗,她悄声路过,忽而在一扇虚掩的窗牗下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她眉头一挑,侧耳去听。
“旁人不知.......以为.......”
“还我......还我......”
说话之人虽情绪激动,但显然气力不足,又隔得有些距离,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沈嘉岁想了想,微微起身,透过窗缝朝里看去,隐约瞥见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她心头一喜,安阳伯夫人正是着碧青色长裙。
却不知她此刻正在同谁说话,是江浔吗?
沈嘉岁稍稍侧身偏头,果然瞥见了一片绯红。
是绯色官服!
沈嘉岁目光上移,登时就瞧见了江浔的脸。
还没等她思绪再起,忽然一个巴掌便重重甩在了江浔的脸上。
啪——
很是清脆。
沈嘉岁惊得眼睛一瞪,好在她很是沉得住气,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江浔不躲不避,竟就这么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面上也无任何愠色。
沈嘉岁正觉摸不着头脑,结果这时候,安阳伯夫人忽然朝江浔扑了过去,一张脸埋在江浔的肩头,骤然痛哭出声。
这时,江浔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缓缓低下头去,注视着安阳伯夫人,又抬起了手,似乎想要给安阳伯夫人顺背,可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放下了。
沈嘉岁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从江浔的脸上看出了哀伤与绝望。
这时候安阳伯夫人突然抬起头来,脸上泪水纵横,又伸手去抚江浔的脸颊,嘴里一遍遍问着:
“疼不疼?浔儿疼不疼?”
江浔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沈嘉岁实在是看不懂了。
这时候,有一人从旁而来,将安阳伯夫人扶走了。
沈嘉岁未瞧见那人模样,但应该是随侍安阳伯夫人的嬷嬷,因为沈嘉岁听到了极轻柔的安抚声:
“夫人,少爷今日着官袍,是随贵人来的,莫让少爷难做了......”
江浔静立良久,直到安阳伯夫人哭声渐止,他这才躬身一礼:“孩儿告退。”
“滚!”
安阳伯夫人猝然厉喝出声,与方才柔声问江浔疼不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连窗外的沈嘉岁都险些吓了一跳。
江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殿内又响起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沈嘉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借着窗缝在后殿内逡巡,忽而眸光一凝,满脸骇然。
整个后殿只有一张香案,案上供着一个黄色牌位,上头的名字赫然是——
亡儿江浔。
第55章 你觉得修直怎么样
沈嘉岁慢慢矮下身子,背倚后墙,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亡儿江浔?
江浔死了?
那她看到的江浔又是?
窗牗内,哭声呜咽始终不止,光是听着便觉安阳伯夫人已肝肠寸断。
沈嘉岁相信,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这般立牌位咒自已的孩子,可见其中定有蹊跷。
这时候,她不免想起了当初在国子监门口,珩弟和纪表弟说的话:
“据说,江大人从前......是个傻子。”
难道症结就出在此处?
沈嘉岁苦思不得,又转了一圈,确认接引殿中除了安阳伯夫人与随侍嬷嬷外,再无旁人。
她又观望良久,见始终不曾有人前来,只得带着满心狐疑先行离去。
如今看来,安阳伯夫人确实有些不妥,若说她被人利用,牵扯进巫蛊一案,沈嘉岁觉得也不无可能。
不知江浔是否记得她当日的叮嘱,仔细留意身边人的动向。
沈嘉岁一边琢磨,一边赶去和白芨会合。
白芨乖乖等在凉亭中,见沈嘉岁归来,立刻迎上前去。
“小姐,您去了好久,没事吧?”
沈嘉岁摇了摇头,掩下忧虑,“安心,没事。”
见沈嘉岁安然无恙,白芨松了口气,可很快又面露尴尬,期期艾艾说道:
“小姐,方才......奴婢瞧见江大人了。”
沈嘉岁闻言偏过头来,白芨立刻解释道:“奴婢远远就看到了江大人,赶紧躲到了柱子后头,江大人未必就瞧见奴婢了。”
“再者,奴婢也就那日随小姐去国子监时与江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江大人是认不出奴婢的。”
沈嘉岁见白芨一脸紧张的模样,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别担心,他定没瞧见你。”
沈嘉岁嘴上虽这般宽慰白芨,但心中却笃定,江浔一定认出白芨了。
自已前些日子在荣亲王府提醒他在先,今日追着安阳伯夫人来到大昭寺在后,以江浔的心智,只怕已经猜出些什么来了。
既然如此——
“白芨,方才江大人往哪个方向去了?”沈嘉岁开口问道。
白芨朝右前方一指,见沈嘉岁抬步就走,不由面露古怪,欲言又止。
沈嘉岁注意到白芨的异样,疑惑道:“怎么了?”
白芨捏了捏手,满是不安地说道:“小姐,奴婢方才瞧见,江大人脸上有好大一个巴掌印,该不会......是您打的吧?”
沈嘉岁:“......”
————
顺着白芨指的方向一路朝前,竟来到了大昭寺的碑林。
沈嘉岁抬眸望出去,上百块石碑静谧矗立,有的高大巍峨,有的小巧玲珑,一眼竟望不到头。
“小姐。”
白芨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朝碑林中一个凉亭指去。
沈嘉岁扭头去看,远远瞧见一老者正伏案奋笔疾书。
她示意白芨噤声,而后拉着她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沈嘉岁无意打扰老者,谁知走到凉亭附近时,那老者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开口问道:
“可是有客人来了?”
沈嘉岁止住脚步,四处打量一番,确认老者是在对她们说话,这才绕上前去,客客气气行了一礼。
“晚辈路过此地,若打扰了先生,还请见谅。”
老者从案间抬起头来,虽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瞧见沈嘉岁的那一刻,登时眼眸微亮。
前几日,北风护着修直来蔺府时,还神神秘秘向他“通风报信”,说修直在荣亲王府救了一个姑娘!
就这般巧的,两日前,荣亲王爷就来寻他了。
许是知晓安阳伯府不靠谱,便直接问到了他面前,问修直如今是否有意婚嫁,提的姑娘正是沈家小姐!
他闻言心头大喜。
那一日在国子监门口见过沈家小姐后,他便觉这个晚辈实在讨喜。
沈嘉岁见老者看着她直发笑,不免心生怪异,当即就要行礼告辞。
没想到这时候,老者主动开口:“姑娘可是来寻修直的?”
“修直?”
沈嘉岁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者弯了弯嘴角,解释道:“修直就是江浔,他方才和老夫说,沈家小姐或会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