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那你想做什么?”黎萍倏地抬起头,色厉内荏,嗓音颤得厉害。
  “我什么都不打算做。”宋若瑾浑不在意地讥笑一声,站起身,空留给黎萍一个无法看透,更无法掌控的背影。
  ——“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种人,好人不能一鼓作气做到底,偏又长了一颗怜悯之心,当坏人也当得不够尽兴。”
  活得又累又虚伪。
  婚礼前一周,梁眷作为准新娘,没有任何紧张的心绪,她甚至还作为评委去参加了一场业内影评会,并又腾出一整天时间去陪关莱做全套产检。
  关莱怀孕,最高兴的除了亲爹沈怀叙之外,便是干妈梁眷。
  “你瞅瞅你,身上哪有一点要做新娘,准备待嫁的样子?”关莱斜倚在客厅沙发上,看着身侧老神在在,看电影看到入迷的梁眷就气不打一处来。
  梁眷不与孕妇争长短,当下就拿起遥控,按下暂停键,撇下电影中的高潮情节,凑到关莱身边,低眉顺眼,虚心求教:“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样?”
  关莱往嘴里塞了一颗山楂,边嚼边想,直至山楂囫囵进肚她才数着手指头,缓缓罗列:“最起码要像我去年那样吧,紧张到彻夜失眠,从早到晚一刻也闲不住,想当初,光是婚礼的流程清单我就预演了不下十遍。”
  迎着关莱殷切的目光,梁眷板着脸,将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对号入座,而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半晌,撂下极其欠揍的一句:“关医生,你说的没错,这些症状,陆鹤南确实都有。”
  “你这是把你的紧张全转嫁到他身上去了!”关莱用力捏了捏梁眷的脸蛋,捺下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欲望。
  “真羡慕你啊,嫁了这么体贴的一个老公,连婚礼都不用操心——”
  只可惜,语气复杂的长吁短叹还没等平稳落地,耳边就传来语气沉沉的一道男声,引得关莱肩膀一颤。
  “老婆,你这是在抱怨我不够体贴了?”
  与这声质问一同降临的,还有一道极克制极轻浅的戏谑轻笑。
  梁眷眼睫颤了颤,将那笑声听进心里,心有所感般转过头,蓦然看见站在沈怀叙身边,倚在门框上,虚掩住唇微微躬身,笑得好以整暇的陆鹤南。
  关莱背对着门口,不敢回头,缩在梁眷怀里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只是还没等她平复好心情,身边这把保护伞就已经不顾情义地撇下她,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没出息地扑进男人怀里。
  重色轻友的朋友交不得!关莱在心里狠啐几口,还没等她谴责完梁眷的十宗罪,沈怀叙就已经施施然站在她面前,八风不动,似一面密不透风的墙,温柔又强势地将她包围。
  “老公,你听我解释……”关莱习惯性地轻抚了两下小腹,语气弱下来。
  沈怀叙点点头,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关莱身上后就不再有动作,单手插兜立在那里,拿出百分之百的耐心等待关莱给予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关莱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珠转动,余光不经意地瞥向门口,看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再加上孕期激素的紊乱,眼睛刚眨巴两下,眼眶就已微微泛红。
  凭什么她这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梁眷那边就能是春风细雨润无声?
  瞧见那抹嫣红,佯怒的沈怀叙心里一慌,顺着关莱的视线后知后觉地望过去,差点没当场背过气。他闭上眼深呼吸几回,又顾念着旧情,才没将门口那对卿卿我我,好似抵达无人之境的夫妻当场轰出去。
  关莱被沈怀叙打横抱起带回卧室,空旷的客厅里只余下幕布上播到一半的电影,和玄关处相拥的一双人。
  “怎么又不穿鞋?”陆鹤南无奈地叹了口气,俯下身从鞋柜里找出梁眷的鞋,又仔细地伺候她穿上。
  左右关沈夫妇也是熟人,梁眷懒得装矜持,抱着陆鹤南不撒手,窝在他的颈窝处小声哼哼:“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后天才能回来吗?”
  虽然婚期在即,但中晟事务繁多,陆鹤南依旧不得闲。陆雁南与陆琛念他新婚,分担走了一部分工作,但仍有许多出差计划是半年之前就早早定下的,比如这次为期的一周的非洲分公司之行,便是推不掉的行程之一。
  陆鹤南挑了挑眉,抬手将梁眷的头发捋到耳后,嘴角勾着笑,故意用她刚才的话噎她。
  “谁让我紧张到失眠,晚上睡不着觉,只好爬起来把后面的工作一口气做完,再腾出时间预想婚礼当天的流程。”
  梁眷呼吸软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勾住他的领带,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指尖,沉默好半天,冷不丁问:“你说,我能做好你的妻子吗?我连婚礼这点小事都不想操心,日后在其他地方会不会给你拖后腿?我在娱乐圈的工作,会不会对你的名声、对中晟的发展不利?”
  一连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严重,陆鹤南被问的猝不及防:“为什么要这么问?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什么了?”
  梁眷怔忪,实情说不出口,只好略笑一笑:“没有,就是突然想到了。”
  陆鹤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在原因上多做纠缠,转而反问她:“如果我说会,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梁眷皱起眉,绞尽脑汁地沉吟:“我会……”
  她说不出来,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陆鹤南放低声音,摩挲着梁眷的耳垂,拨筋剔骨徐徐逼问:“如果我说会,难道你就会不嫁给我,又或是就此告别娱乐圈,就像娱记所说得那样,放弃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做失去姓名的豪门太太?”
  梁眷抬起头,目光灼灼,答得不假思索:“当然不会。”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陆鹤南失笑,环在梁眷腰间的手不断收紧。
  “眷眷,如果问题解决不了,那它便不是问题。”
  “怎么会不是问题?”梁眷破涕为笑一声,合腰抱住他。
  “那就把它们交给我,让我去解决,让它们变成我的问题。”陆鹤南按住梁眷僵硬的脊背,垂眸深深看她数秒。
  ——“眷眷,你要知道我是因为爱你,才向你求婚。请你做我的妻子,也是我想与你共度余生,而不是看中你某项异于常人的能力,想让你替我遮风挡雨。”
  ——“娶你的初心是我想与你风雨同舟,不是自私地把你拽进在我的世界里,让你独木难支,寸步难行。”
  所以,嫁给我之后,你所遇到的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提前扫清障碍,才独留你站在阴影里茫然四顾,郁郁不得开怀。
  “怎么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眼泪蹭在陆鹤南的衬衫上,梁眷有些难为情,头埋在他怀里,迟迟不肯抬起来。
  陆鹤南笑了笑,温热宽厚的手掌扣在梁眷的脖颈上,微微用了些力,迫使她抬起脸,正视自己的深情。
  “本来是想在婚礼上说的,但现在说出来,好像也不错。”
  梁眷吸了吸鼻子,手指抵在陆鹤南胸口无意识地画着圈,顺着他的话茬接着说:“看来你真的准备了很多,连婚礼上的情话都提前准备好了。”
  陆鹤南捉住梁眷那只胡作非为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眸光促狭,故作诧异地问:“我刚刚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空气中又静了几秒,在梁眷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努力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觉得刚才的话是情话?”
  “我……”梁眷露了怯,哭到梨花带雨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
  她遮掩不过去,只好不讲理地倒打一耙:“谁让你平常不说这么文绉绉的话!”
  陆鹤南哼笑一声,大度地将梁眷的抱怨照单全收。
  他屏着气息,承诺时字字清晰:“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不再吝啬于向你表达爱意。”
  说‘我爱你’,对有情人来说,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因为每天都有新的情话自枕边传来,所以日渐变老的漫长人生岁月,也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中,变成值得等待的一天又一天。
  夜幕降临,梁眷坐在副驾驶上半合着眼,昏昏欲睡间,车子转过弯,缓缓驶向壹号公馆的地下车库。
  在车子即将与街边一个身量纤细的女人擦肩而过时,陆鹤南倏地踩住刹车,降下车窗探出身子,试探着问:“伯母,您怎么在这呢?”
  梁眷从百无聊赖中惊醒,坐直身子也跟着抬眼看过去,果不其然,车窗外黎萍带着墨镜站在街口,脸色被冻到有些许苍白,想来应该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了。
  “三儿?”黎萍摘下墨镜,看着推开车门朝自己走来的陆鹤南怔愣了几秒,显然是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是去非洲出差了吗?”
  陆鹤南脱下自己的大衣给黎萍仔细披上,才柔声答:“非洲的工作不是很多,行程被缩短了两天,我就提前回来了。”
  “这样啊……”黎萍点点头,越过陆鹤南的肩膀,与梁眷四目相对。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