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陆鹤南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梁眷。那抹笑最终直视无碍地落到了他的心里。
是的眷眷,就是这么着急。
我怕再不走,就来不及赶在明年草长莺飞之时回来,赴你的早春之约了。
第167章 雪落
献礼片《秋去春来》定于十月中旬开拍, 开机地点恰好也在北城。
陆鹤南回京州之后,梁眷也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孤独假期。
佟昕然怕梁眷在家里闲得无聊,一口气给她接了好几个通告, 时间上安排的满满当当,从早到晚的高强度工作,让梁眷完全抽不出时间来胡思乱想。
又是一天傍晚,梁眷坐在商务车后排阖眼假寐, 耐着性子去听佟昕然的喋喋不休。
“今天这个时尚晚宴主办方是《maye》,听说新上任的主编是个港洲人。我刚刚翻了一遍晚宴的出席名单, 发现有很多港洲电影制片协会的理事也受邀出席。等进了内场, 我陪你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说几句客套话,就算结识不上,好歹也去混个脸熟。”
《在初雪来临之前》已经杀青,后续制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不必等到电影明年发行上映,梁眷和佟昕然已经开始着手计划下一周期的转型发展方向。
港洲的电影制片协会在各大国际奖项上, 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梁眷想要转型, 就不能只在国内奖项上打转。国际影响力的加持作用, 才是她未来几十年的重心与首位。
梁眷和佟昕然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 在侍应生的指引下, 乘坐直梯走进内场的时候, 与会嘉宾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会场另一侧有佟昕然的老相识, 大家同为经纪人,自然有大把资源和内部消息急待共享。
高跟鞋甫一踩在柔软典雅的地毯上, 佟昕然便条件反射地进入社交战斗状态,扯着假笑, 举着香槟,袅袅婷婷地扎进人堆里,一口一个宝贝、亲爱的喊着,连梁眷什么时候没跟在自己身侧都没发现。
内场人头攒动,巨大的水晶吊灯挂在头顶,映在各种高奢晚礼服和天价珠宝上,发出细碎耀眼的光芒,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样的场合从来不是梁眷的主场,她垂着眼,竭力避开与众人对视的视线,手指捏着晚宴包,低调地朝露台走去。
露台空无一人,唯有夹杂着凉意的阵阵秋风拂过脸庞,是个暂时隔绝外界的好去处。梁眷的脊背松弛下来,将喧嚣屏退在身后,整个人堪堪舒了一口气。
安安静静一整晚的手机,此刻正握在她的掌间,微信未读消息那一栏里,仍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人找她。
“梁眷?”一道迟疑地呼唤震在身后。
梁眷肩膀颤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进晚宴包后,才慢慢扭过头,对身后的擅闯者违心地笑了一下。
“程老师。”她如此唤他。
这样生疏陌生的称谓显然让程晏清有些许不自在,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停在距离梁眷两三步远的位置。
“好久不见,我本来是想到露台上抽支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梁眷点点头,不走心地应和着:“是,真是好巧。”
“要来一支吗?”程晏清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递给梁眷。
盯着悬在空中的烟管,他顿了顿,用一副极度认真的口吻,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还是说,和他重新在一起之后,你已经戒了?”
梁眷失笑一声:“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程晏清挑了挑眉:“大多数男人都会介意女人抽烟吧?尤其是他们那种家庭,若是瞧见你手里夹着烟,便会觉得你不是个合格的贤妻良母。”
“他不是个肤浅的男人,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受人摆布。”梁眷淡笑了一下,从程晏清指尖抽走那只烟,又从自己的晚宴包中取出打火机,垂首点燃。
指尖一松,程晏清怔愣了一瞬,还没等走出什么反应,下一秒白色烟雾在他的眼前层层弥散开,他看见梁眷在面前熟练地吞云吐雾,一如往昔。
明明一如往昔,偏偏恍若隔世。
半晌,程晏清思绪回笼,他嘴里含着烟,声音模糊,嗓子莫名发紧。
“你刚刚没否认你和他重新在一起的事。”
“事实并不需要否认。”梁眷抬手掸了掸烟灰,答得很快。
程晏清点点头,香烟在两指间静静燃烧着,他太过紧张,一时竟忘记将烟衔在嘴边。
“我看见你和郑楚默的绯闻挂在热搜上的时候,还以为你退而求其次,选了郑楚默。”
如果你选了郑楚默,我或许会不甘心。
但余生站在你身边的,如果是那个男人,我或许会劝我自己认了。
“程老师。”梁眷将烟从唇角移开,眉眼弯弯,耐着性子一板一眼地唤他,唯有眸光蓦然冷了下去,似是在暗暗提醒程晏清的越界。
“我和你的绯闻在热搜上也挂了很久,难不成也是真的?”
她用一个反问的玩笑,来言简意赅地回答一切。
“你这是还在怪我,当初利用绯闻与你进行捆绑式炒作?”程晏清眼睫一颤,敏锐地抓住重点。
“谈不上怪不怪罪吧。”梁眷耸耸肩,语气轻快,“毕竟借着和你的绯闻,我在娱乐圈里敲山震虎,也挡了不少烂桃花。”
程晏清自嘲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我先进去了,进来这么久还没跟港洲那几位理事打声招呼。”梁眷捻灭烟头,用沾染着尼古丁香气的手揉了揉暴露在秋风中,冻到打颤的手腕。
她微微颔首,冲程晏清礼貌告辞,而后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所以,为什么是他呢?”
梁眷顿住脚步,却没回头。
程晏清回过神,望着梁眷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思索几秒,换了个问法:“又或者说,为什么两次都是他?”
相似的问题,郑楚默在杀青那天也问过她。梁眷心里静了几秒,转过头,用一种完全置身事外的眼神看向程晏清。
“程老师,你爱我什么呢?”
秋风吹乱了她散在肩后的长发,然而被长发遮挡住的那双眼,却越发清明。
“又或许爱这个字眼太严重了。”梁眷沉吟几秒,改了说辞,“我该问,你喜欢我什么呢?虽然你我都搞艺术创作,但是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吗?”程晏清抬起眼,不由分说地打断梁眷的话。
梁眷愣了一下,思考了一阵才答:“好像是八年前,在滨海的遥诗酒店。”
“对,就是八年前,在滨海的遥诗酒店。我结束国外的工作之后,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度假,然后碰巧遇到了你。”忆起往昔,程晏清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那时候我刚入行没多久,拍摄的电影就被几大国际主流奖项提名,圈内的人都恭维我是天才,无论是哪家媒体报道,头版头条上必定有我的一席之地,那段时间,我真可以称得上是风头无两。”
“可正是因为被寄予厚望,害怕别人觉得我的才华不过是昙花一现,所以那时的创作与我而言不再是单纯的情感表达,它成为了一种带着目的性、功利性的任务。”
“所以呢?”梁眷蹙起眉,没明白程晏清说的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程晏清没理会梁眷的问题,只自顾自地说下去:“从威尼斯电影节回来之后,我就陷入了漫长的创作瓶颈期,所以我才去滨海度假,希望能找到一些灵感,但作用寥寥。”
“直到我决定返程的前一天。”程晏清顿了顿,目光直视无碍地望向梁眷,“我在遥诗酒店的空中花园里遇见你,你能明白仅凭一眼,就能让压抑的灵感悉数迸发的状态吗?”
梁眷很想残忍地摇摇头,因为她真的不明白。毕竟她所有的创作灵感都来自日积月累的生活,来自长时间的人生感悟,而非刹那间的、转瞬即逝的、难以捕捉的幻影。
话虽如此,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心底的善良还是让梁眷不忍心去伤害、去否定一位与自己在圈内相伴多年的朋友。
多荒唐,时至今日,她仍愿意称程晏清为朋友。
梁眷静了一息,试图理解程晏清的话。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表达你对我的喜欢很纯粹吗?”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出现,让你又有了可以向世人交差的创作灵感,而郑楚默喜欢我,是因为我做了他的伯乐,将他从藉藉无名的十八线,带到了星光熠熠的镜头前。”
梁眷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突然觉得一切很可笑。
“程晏清,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们对我的喜欢,都是有条件的,是可替换的。”
“你觉得我站在那里,让你在混沌又茫然的世界中重新拥有灵感,是上天赐予你的一段缘分。那如果给予你灵感的是另一个人呢?还是说你能保证,你此生的创作灵感都能从我身上发掘?如果有一天,你又从别的女人身上得到了灵感,我是该说你变心了,还是该认为你对我的感情不坚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