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而对程晏清来说——”梁眷说着说着蓦地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最终垂头自嘲地哼笑了一下。
程晏清从来不是什么甘愿奉献,不求回报的善男信女。
他目标明确,要的从来不是名与利,而是梁眷这个人。甚至为了得到,不惜借助第四权力媒体的手来为自己造势。
五年来,梁眷在片场里,在各种颁奖典礼上,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跑到她面前,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是否和程晏清好事将近。
罗卉也明里暗里不止一次唾骂程晏清,怒骂他的追人手段不够光明磊落,在无形之中斩断了不少本该属于梁眷的美满姻缘。
想到这,一向重利擅忍的佟昕然,忽然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眷眷,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去跟季挽之硬刚,她在娱乐圈里是有人脉,但是你我在这五年也不是混吃等死!”
梁眷淡笑着摇摇头,瘦削轻薄的身子伫立在凛冽的寒风中,整个人看上去知性又温柔。
“昕然,梁眷可以不愿意。”
“但《风月场》的导演梁眷不可以不愿意。”
那部电影倾注了太多人的心血,不单单只是她个人才华的产物。她不能因为自己,将别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从前的梁眷处在最好的时间年华里,她天真任性,背后站着爱人,手上握着才华,自以为可以在世间横冲直撞地大干一场。
但人生当中有太多不得已的事,它讲究利弊,讲究权衡,讲究得失。爱情如此,事业亦然,没有谁能做到一辈子随心所欲。
位高权重,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陆鹤南不能。
势单力薄,跌跌撞撞走到现在仍旧孑然一身的梁眷,更不能。
下午四点半,冬日里的太阳堪堪落在半山腰上的时候,因为“技术故障”而姗姗来迟的《请听我说》终于出现在了千家万户的电视屏幕上。
而在陆家的一幢京郊别墅里,执着守在电视机前的,除了对着程晏清一连花痴的阮镜齐外,还有坐在她身侧,气压极低的陆鹤南。
直至这一刻,蒋昭宁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生日宴上,借着酒意紧紧相拥在一起,连影子都在暧昧纠缠的一双人。
可她事后明明问过陆琛,他沉默了几秒,而后轻描淡写地说——梁眷与陆鹤南只是在年少时有过萍水相逢的一段情。
蒋昭宁信了。
甚至直至今日,直至看到陆鹤南这双深情又隐忍的眼眸前,她一直都是对陆琛的这番评价深信不疑的。
如果电影学院对于“旧情难忘”的演绎有教科书似的范本,那蒋昭宁想,今时今日坐在沙发上,看似气定神闲,实在心里惊涛骇浪的陆鹤南,一定也在受邀之列。
“hello大家好,时隔一周全新改版归来的《请听我说》,又如期与大家见面了,我是主持人易双。”
“我们也非常荣幸,可以在特别企划的第一期直播中,邀请到我们导演界的一对双子星,欢迎梁眷、程晏清!”
直播现场掌声雷动,悬臂搭载摄像机也伴随主持人易双的介绍,越过舞台,稳稳扫过梁眷落落大方、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笑脸。
导演对镜头有天生的敏锐度,在镜头扫过的前一秒,梁眷不动声色地敛掉眉间所有的情绪,两手交握放在膝头,对着镜头微笑示意。
电视机的声音被阮镜齐故意调得很大,以至于梁眷情绪充沛的温柔嗓音,毫无阻碍地落在陆鹤南的耳畔。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梁眷。”
话音落下,她垂下眼心中静了两秒,再抬起头时笑容明媚,眼睛也亮晶晶的,好似在透过镜头在某个人对视,而后轻轻说上一句。
——“好久不见。”
她说得如此突兀,让万千观众不由得疑心,她是否是在单单说与一人听。
那一刹那,四目相对,陆鹤南好似被定住。
——久别重逢到现在,我还欠你一句郑重又释然的“好久不见”。
第138章 雪落
主持人易双算是《请听我说》节目组的固定班底, 从八年前这个无人在意的小节目刚刚筹建开播时,她就独挑大梁担任主持人。
历经八年风风雨雨,台内各类大大小小的直播晚会, 她也作为主持人参与过不少,超绝的控场能力和应变能力有目共睹,是当之无愧的一姐。
按理说,这样一档面对面式近距离的直播访谈, 算是易双的舒适圈,可今天她竟然破天荒的一连出现了两次口误。
【易双直播口误】的词条更是在开播十几分钟后, 就快速飞升到热搜前列。
季挽之站在单面透视玻璃墙后, 脸色沉得厉害,坐在她前面的导播战战兢兢,指挥摄像时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发颤。
易双的意外走神是有缘由的,更贴切地说她是被面前的梁眷带走了思绪。
当镜头聚焦在程晏清的脸上时,梁眷就在一旁垂眼安静地坐着,连微笑附和都很敷衍,像是个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那么美丽又那么忧伤。
她似乎是在为某些事伤神, 以至于肉眼看上去如此心不在焉。
易双捏紧手心, 强逼着自己回神, 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台本, 眉头轻轻蹙起, 跳过流程内本该问向梁眷的问题, 而后礼貌地弯了弯眉眼,再度对程晏清发问。
除却坚不可摧的职业素养外, 易双也有私心。直觉告诉她,台本上那个由季挽之亲自操刀, 在开播前临时新加的问题会令梁眷难堪。
秉持着girls help girls的原则,易双有针对性地选择对那个问题视而不见。
“我刚刚仔细回想了一下,晏清也是第三次做客我们《请听我说》了,这次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程晏清淡笑了一下,偏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梁眷后才缓缓答:“这次有老朋友在身边,对我来说更有安全感了吧。”
梁眷僵了一瞬,松弛的神情变得有几分不自然,那种抵触发自心底,浑然天成。
可直播弹幕却因为程晏清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眼,就此变得疯狂:
【我的天,这一眼真的太深情,磕到了磕到了,梁上晏szd!】
【虽然说程晏清看狗都深情,但老朋友这个称谓……程晏清你到底在死装什么?大大方方示爱能怎样?!】
【眷眷为什么一直垂眼不看镜头啊?是害羞了吗?】
也有不泛理智的声音掺杂在cp粉的疯狂言论中:
【大家都是女生,谁能看不出来梁眷对程晏清根本没那个意思啊?】
【抱走人美心善独立女导演,梁眷独美!】
【程晏清能不能别搞捆绑营销这一套啊?眷眷摆明了是不想配合啊!】
【作为事业粉虽然支持梁眷恋爱自由,但请勿随意拉郎配,谢谢。】
弹幕的数量也侧面反映了收视效果,季挽之盯着居高不下的峰值图,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只是扫了一眼手上的最终版台本后,双眸中又闪过一丝冷光。
“易双今天什么情况?怎么能随意跳过采访问题呢?”
“跳过哪个了?”
同样站在玻璃墙后的佟昕然自然地接过话茬,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台本,又回想了一下刚刚易双问过的几个问题——几乎毫无差别,根本不存在季挽之口中的跳过一说。
季挽之嘴唇翕动,沉默半晌,笑容僵在脸上,没答。
佟昕然蓦然察觉到几丝不对劲,一把夺过季挽之紧握在手中的台本。两份台本被并排平铺在桌面上,一条一条对过去,看着出入甚大的采访提纲,佟昕然越看心越凉。
从前她只听说过阴阳合同,阴阳剧本,可她属实没想到,一个享誉盛名的国民综艺,居然也能搞出来阴阳台本。
“季挽之!你不要太过分!”佟昕然猛地拿起台本,不顾场合,狠狠甩到季挽之脸上,纸张纷飞,而后四散开来落到地面上。
佟昕然喘着粗气,指着季挽之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敢跟我玩阴的是吧?”
演播室后台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屋子的人都竖起耳朵,就连坐在主控台前的导播都忘记了对演播室内的摄像发号指令。
季挽之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她狼狈地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妄图轻描淡写的将这茬翻篇。
只是季挽之忘了,佟昕然在娱乐圈里虽是个‘见利忘义’的狠角色,但她也是有底线的。她唯一的底线,就是梁眷的名声。
“昕然,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发这么大火吗?”她压低声音,扯了扯佟昕然的胳膊。
“多大点事?”佟昕然气极反笑,瞪大眼睛反问,“不知道在季老师心里,什么的事算大事?毁了梁眷才算吗?”
季挽之抿了抿唇,硬着头皮答:“我这也是为了收视率嘛,收视率上来了,你们家梁眷也会有讨论度和流量啊!”
佟昕然拂开季挽之的手,冷哼一声,一字一句撂下狠话。
“我告诉你,但凡今天的直播出现一丁点不利于梁眷的言论,我就敢把你们节目组这些下三滥的事曝光出去,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