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听见电话那边文件翻阅不停的声音,梁眷就知道她还在开会,轻笑了一下,随口问:“什么时候回京州?一起吃个饭。”
  莫娟沉吟了一下,抬手翻了翻摆在办公桌前的行程表。
  “这周五中午怎么样?”
  “可能不太行,周五关莱要来京州,中午我要去机场接她。”梁眷蹙起眉,有些犯难,“不如咱们晚上一起?”
  合上行程表,莫娟耸了耸肩膀,无奈解释。
  “晚上不行,周五晚上中晟要开年会,陆伯伯也会从古城回来,我得去跟他老人家打声招呼,陆鹤南没跟你说这件事吗?我还以为他会让你和大伯见一面呢。”
  梁眷呼吸顿了顿,直至挂了电话,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周陆鹤南确实有问过她这周五的行程安排。
  那时她以为陆鹤南不过是每周例行公事般来找她约会,这一天又恰好赶上关莱到京州找她。周周都能见面的恋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难得一见的朋友重要。
  怪不得那天在视频电话里,他会那么肉眼看见的失落。
  梁眷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陷入深深的纠结里。
  京州也算是典型的北方城市之一,四季分明。十二月末的京州已经步入初冬时节,街头巷尾也摆满了冬日里才有的各类圣诞装饰。
  只差一场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便可彻底迎来隆冬时分。
  冬季的阳光虽然看上去比夏日和煦,但透过云层,穿过酒店薄如蝉翼的纱帘,映射在酒店床上时,仍带着一层灼热的温度。
  周五早上,只差三分钟,十点的闹钟就要准时响起。
  梁眷踢掉被子,手抵在额前半遮住窗外刺眼的阳光,再用另一只手将窗帘拉开——漫天飞舞、堆砌而成的雪白蓦然闯入她的视线。
  与大雪一起到来的,还有关莱飞机航线的延误通知。
  对一个土生土长、十分恋家、非必要不离开北方的女生而言,再大再缥缈的雪也是冬日里常见的家常便饭。
  梁眷对窗外刺眼的白提不起任何兴趣,她将手机扔到一边,而后扯起被子蒙过头顶,将关莱鬼哭狼嚎一般的语音隔绝在被窝以外。
  语音结束的那刻,空气周遭都变得清净。在一片昏暗中,梁眷睁开眼睛,她忽然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中晟大楼外的宁德路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是像往常一样车水马龙吗?还是已经拉起警戒线,全面戒严?
  梁眷想不出,她想亲眼去看看。
  第113章 雪落
  莫娟接到梁眷电话的时候, 中晟的年底商业答谢会还没正式开始,宴会厅里互相敬酒寒暄、递名片也只能勉强算作是“开胃小菜”。
  普惠这一年在莫娟的手上发展的不错,业务版图不断扩大, 想借此机会来分一杯羹的人有很多,莫娟被缠的脱不开身,梁眷的电话来得犹如及时雨。
  “喂?怎么了?”莫娟压低声音躲到露台上,转身的功夫也不忘同擦肩的熟人颔首示意。
  也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 今日的北城格外像冬天,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 就算梁眷裹着长款羽绒服, 也难逃冻得瑟瑟发抖的命运。
  “我在宁德路街口,出来接我一下呗,这边戒严得挺厉害。”梁眷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如果你忙的话,随便找个助理出来接我一下也行。”
  “宁德路街口?”
  莫娟下意识拔高了音量,引来旁边几位吸烟男士的侧目之后, 才讪讪地捂住话筒, 提着裙摆, 低调地抬腿往出口方向走。
  “你来中晟了?”
  “今天下大雪, 关莱的飞机延误了。”梁眷吸了吸鼻子, 欲盖弥彰地解释, “我在酒店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出门转转。”
  大概是梁眷的语气和态度都太过诚恳,自小就有一颗玲珑心思的莫娟, 也没在话筒里品出几分破绽。
  直到五分钟之后,她开着自己的红色扎眼的迈凯伦超跑, 擦着警戒线的边停在宁德路的十字路口。
  再下车微笑着跟工作人员解释梁眷是她的朋友,也是受邀参加答谢会的一员,只不过是邀请函忘了带而已。
  “要不我现在找人去她家取?”莫娟勾着唇,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只不过她家住的有点远,这一来一回的有点耽误时间。”
  莫娟这张脸在中晟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工作人员又有几个胆子敢耽误她的事?
  数九寒冬的大雪天里,工作人员愣是给自己说出一头汗:“莫总,哪有那么麻烦,您都亲自出来接了,哪里还需要什么邀请函啊?”
  莫娟先是将梁眷塞进副驾驶里,再施施然转过头与工作人员寒暄。
  “你们也真是不容易,大雪天还要出外勤工作。”
  负责外围的工作人员笑着应了几句,知道莫娟还要赶回会场,车里又有“贵客”,应了几句后,就极有眼力见的将莫娟送回车上。
  “平常还真没见过你这副做派呢。”
  梁眷将手塞在羽绒服口袋里,饶是在车上吹着暖风,已经坐了三五分钟,说话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什么做派?”莫娟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动作丝滑地将车头调转了一个方向。
  梁眷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睨了莫娟一眼,轻声答:“就是那种纡尊降贵的亲和模样,和他很像。”
  莫娟怔了怔,分神偏头看了梁眷一眼。
  “纡尊降贵?”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而后玩味的问,“这应该是个褒义词吧?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在骂我和陆鹤南?”
  梁眷被莫娟的话逗笑了,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在中晟大楼门口停稳。门童接过车钥匙,莫娟站在石阶上,牵起梁眷的手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异常。
  “手怎么这么凉?”莫娟担忧地望了一眼身侧的梁眷,“北城不比京州冷?”
  梁眷借着莫娟手腕的力道,慢吞吞地在石阶上走了几步,答话时鼻音很重:“可能是因为今天穿的有点少。”
  穿的有点少?不是都已经穿着羽绒服了吗?莫娟边带着梁眷向上迈步,狐疑的目光边在她身上打转。
  长及脚踝的羽绒服,梁眷的拉链拉得并不严实。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吹起羽绒服下摆,莫娟眼尖,几秒钟的功夫就看出了端倪。
  看尽里面的风光后,她饶有兴趣的将视线移到梁眷的脸上,中肯评价道:“不错啊,颜色跟我的跑车也很配。”
  梁眷眼睫颤了颤,咬着唇瓣,没有答话,只垂着头兀自往上走。
  这台阶怎么建这么多层?怎么还没有遇到一个熟人来将莫娟拉走?忘恩负义的梁眷踩着高跟鞋,在台阶上越走越快。
  “穿给陆鹤南看的?”话一问出口,莫娟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梁眷的脸倏地红了,梗着脖子偏过头,嗔怪地瞪了莫娟一眼,压低声音,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也没想穿成这样,是我们剧组里的卉姐给我挑的裙子。”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中晟宴会厅第一道大门的门口。莫娟干净利落地脱下外套,递给站在大门一侧的侍应生,又鼓励地朝梁眷眨了眨眼。
  参加大型商业宴会,该如何着装,梁眷完全没有头绪,更别谈经验。
  甚至就在三个小时之前,她还素面朝天,身上穿的也不是华丽繁复的礼服,而是快销品牌里最基础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
  即使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得体,但梁眷总知道自己这一身是不合时宜的。所以她带着自己衣柜里所有有可能得体的衣服,壮着胆子,敲响了罗卉的酒店房门。
  罗卉在娱乐圈里除了影后的名头响之外,久唱不衰的另一点就是超绝的时尚品味。于她而言,着手改造梁眷,就如同在一张未经描绘过的白纸上作画一样简单。
  她毙掉梁眷带来的所有衣服,又从品牌方提供的高定里面,挑了一件自己从未穿过的。
  笑眯眯地看着梁眷浑身不自在地穿上裙子后,她说:“年轻真好,我如果现在还是二十多岁,就不会忍痛割爱,把裙子让给你穿。”
  梁眷不懂时尚,但她逼着自己相信罗卉。可眼下在见到莫娟的着装后,她对罗卉给予的造型感到深深的怀疑。
  会不会太夸张了一些?
  因为莫娟今日的穿着,与其说是裙子,不如说是进阶版的职业套装。
  梁眷长提一口气,在侍应生微笑注视下,慢慢拉开羽绒服的拉链。
  黑色厚重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暗红色丝绒质地的低胸鱼尾裙,裙子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多余繁重的设计,唯一的装饰就是腰身处用褶皱做出了蝴蝶结样式,简洁却不单调。
  很衬梁眷的气质。
  宴会厅门口人来人往,不是可以放轻松说闲话的地方。
  莫娟被迫收起惊艳的目光,挽着梁眷的胳膊,款款迈进通往主宴会厅的回廊里。这条回廊很长,足够梁眷适应所有的灯光与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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