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离开专业文秘的提前打磨,金守臣几句话说得驴头不对马嘴。就连待人一向温和的莫娟,也不由得蹙了蹙眉头,犹豫着要不要替陆鹤南提前叫停。
  她在干什么呢?客厅里怎么突然没声音了?行李收拾完了?她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陆鹤南皱着眉头,右手指尖的笔转个不停。目光无意识地掠过电脑屏幕,他才后知后觉地看见金守臣欲哭无泪的脸。
  “晚餐时间,大家先休息一下。”陆鹤南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手里一直紧握的钢笔也被他随意丢在书桌上。
  同在视频会议里的各个高层皆是一怔,茫然地看向会议界面里的其他人,寻求眼神肯定。就连一贯擅做表情管理的莫娟也呆愣了几秒,以为自己是在高压工作下出现了幻听。
  陆鹤南刚刚说什么?休息?好陌生的词汇。
  这两个字,什么时候在有陆鹤南出席的会议里出现过?
  大家共事这么久,谁不知道他是个时刻高速运行,事事工作为先,讲究时间效率,从不需要休息的永动机?
  今天太阳是打东边落下的?真是见鬼了。
  没时间揣测下属心思的陆鹤南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公事公办地斟酌交代:“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再继续。”
  轻飘飘的撂下这么一句后,他径直移动鼠标,关掉会议运行界面,只留下要陪他“共创江山”的高层隔着屏幕大眼瞪小眼。
  陆鹤南虽退了出去,他的秘书莫娟却还在。会议室里的氛围虽不再那么凝重,却也不敢过分活跃。
  “老金,是不是你稿子念得不好,惹得咱们陆总不痛快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在陆总主持的会议上休息呢,还是你面子大,咱哥几个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待遇?”
  业绩好,胆子大的华北大区负责人率先拿金守臣开涮。
  听见这句嘲讽,其他大区的负责人也跟着笑。
  金守臣没理会同事的挖苦,他皱着一张脸,巴巴地看向还停留在视频会议里的莫娟。
  “莫总,你帮我跟陆总说两句话呗!真不是我不努力,我真尽力了!”
  莫娟名义上虽只是一个空降不久的秘书,但顾及她与陆家姐弟,还有任时宁的旧情,普惠上下再大的领导见到她也毕恭毕敬地喊上一句莫总。
  论能力,论手段,这声莫总,莫娟担得起。
  “公司决策上的事,我怎么替你张嘴?”莫娟笑着打岔,退出会议之前还不忘安慰金守臣两句,“你放心,咱们陆总念旧情,不会太为难你的。”
  笔记本电脑刚合上,莫娟的微信消息就弹在手机屏幕上。陆鹤南攥着手机,边看莫娟发来的微信消息,边抬腿往书房外走。
  莫娟:【真难得啊,跟着咱们陆总开会还能有休息的时间。真是枉费褚恒提前给我打的那些预防针了!】
  抛却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私人生活里,莫娟和陆鹤南一行人也是朋友。离开任时宁之后,说话也变得没有那么多约束与顾及。拿陆鹤南打趣,也渐渐变得信手拈来。
  陆鹤南哼笑了一声,在手机上打字回复:【褚恒就是这样跟你编排我的?我也很体恤下属的好不好?】
  论体恤下属这一点,普惠的两个大佬都没的说。
  褚恒性格好,平易近人,底下人再难以启齿的心声也敢在玩笑间说给他听。他虽然表面上笑哈哈的,没个正形,在办事效率这方面却没得挑。但凡他出手解决的事,效果都是立竿见影的。毫不夸张地说,褚恒是打工人梦寐以求的领导。
  至于陆鹤南,他虽长了一张温润和煦的脸,却有着一种天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感。底下的人对他是又敬又怕,且怕比敬要多。唯恐自己心底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耽误大佬运筹帷幄的进度。
  然而再冰冷的陆鹤南也占了个心细的好处,在他身上,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这一点,在与梁眷谈恋爱时亦然。
  眼见着三言两语间就要将狗头军师褚恒,暴露在“敌人”面前。秉持着不出卖队友的原则,莫娟没有和陆鹤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话锋一转,在聊天框里抛出新的问题。
  【我刚刚好像听见梁眷的声音了?】
  这个问号加的多余,她明显是肯定的措辞。
  【耳力不错。】陆鹤南简短地夸了莫娟一句,算是对她的猜测表示默认。
  【帮我带声好。】莫娟静下心来,珍重地在键盘上敲字。
  她顿了顿,略带难为情地又跟上一句。
  【替我多谢她。】
  如若没有梁眷的“多管闲事”,她也不会鼓起勇气去见徐如洁教授。没有徐如洁教授的开导与劝慰,她也不会破釜沉舟般离开任时宁。
  如若没有忍痛离开任时宁,她也不会获得此刻的新生。
  于情于理,于逻辑闭环,莫娟想,她都该好好谢谢梁眷。
  陆鹤南停住脚步,盯着手机屏幕上新收到的两条消息,迟疑了几秒才按键盘回复。
  【问好可以替你带到,不过道谢还是本人当面说比较有诚意。】
  消息刚一发送,陆鹤南就熄灭手机屏幕,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可刚迈出书房半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身把手机重新取出,放在书桌上。
  再重新抬腿迈步时,书房的房门也被他连带着关上。
  所有与恋爱无关的事情,都被他止步于书房之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他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的二人世界。
  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也不容任何人打扰。
  第81章 雪落
  客厅里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街道的点点昏黄灯光,伴着皎洁月光影影绰绰的洒进屋内。
  梁眷正呆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发呆,连陆鹤南何时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周身披着纯净月色, 梁眷身上那件白色睡裙也好似镀上了一层银色光辉。宽大的裙摆四散在身子周围,仿佛一朵已经完全盛开的白色玉兰花。
  纯白无暇的花瓣,再加上眼眸深处那点恰如其分的愁思,足够引得陆鹤南就此驻足停留, 做一回附庸风雅的赏花人。
  只是玉兰的花期一般都很短,大多数时候来不及被人欣赏赞叹, 就要迎来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结局。
  思绪蓦地停留在这里, 陆鹤南呼吸顿了顿,随后怅然地笑了一下。
  瞎想什么呢?她不是还好好地盛开在那里吗?
  但凡是她的所到之处,都将是他目光所及。视线范围内的每个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将是最适合饲养玉兰花的温室。
  开在他掌心的这朵玉兰,永远不会有零落枝头的那一天。
  黑夜越发低垂,微弱的月光渐渐映不清梁眷的面容,陆鹤南站在墙边, 径直抬手按下客厅吊灯的开关。
  屋内明亮的吊灯骤然亮起, 梁眷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 回头望向陆鹤南时, 平静的眸光闪过一瞬间的欣喜。
  “工作结束了?”看见陆鹤南, 梁眷的脸上带着笑, 连带着语调都自然上扬
  “还没, 只是中场休息一小时,总要给大家留点休息时间。”陆鹤南垂下眼睫, 实话实说的姿态俨然一副好好老板的样子。
  只是梁眷不知道,这份实话里, 刻意掩盖了他工作时的心猿意马。
  陆鹤南迎着梁眷炽热的目光,宽大的步子迈得不疾不徐。
  在距离只剩下两三步的时候,瞥见梁眷身下,陆鹤南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头,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起梁眷的胳膊,微微用力拽着她站起来。
  他轻声命令:“地上凉,别坐地上。”
  不情愿起身的梁眷小声嘟囔:“这地上不是铺着地毯嘛。”
  “那也不行。”陆鹤南垂下眼,口吻平淡,仅用四个字就再度将梁眷的托词挡了回去。
  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梁眷拗不过陆鹤南。短暂挣扎未果后,她只得撅着嘴,借着陆鹤南手上的力道,撑着自己从地面上站起来。
  陆鹤南牵着梁眷的手,缓缓往沙发边上走,然后先梁眷一步在沙发宽大的沙发上落座。
  “坐。”他捏了捏梁眷的手,注视梁眷的目光也波澜不惊到人畜无害。
  梁眷心里一片澄澈,乖顺地挪步靠近,想也没想就要坐在陆鹤南身边的空位上。
  然而不可控的外力来得突然,曲线流畅的腰臀在即将“着陆”的前一秒,被迫改了既定航线。梁眷惊呼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坐在陆鹤南怀里。
  “你……”脑子短路,梁眷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蹦出来这一个字。
  虽说现在天色已晚,算不上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但陆鹤南出门在外,好歹也是一身矜贵做派,怎么进了门满脑子全是这种事?
  上次的红痕还没来得及完全消下去呢?
  想到自己被迫带了一周碍事的丝巾,梁眷向来温婉的眉毛不由得轻蹙起来,然而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人悉数堵住,原封不动的送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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