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会议已经结束了,我电脑都关机了。”
  陆鹤南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向梁眷招手, 想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见她犹豫不决, 将信将疑的样子,他又将电脑旋转到她面前,向她展示那满屏的静谧漆黑。
  “这次是真的,没有骗你。”
  梁眷抬眼瞧了一下,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挪步过去,却没如陆鹤南所愿那般坐在他的身旁。
  而是选择在他的面前站定, 腰臀虚倚在办公桌上, 以一种玩味的俯视姿态, 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
  陆鹤南回望过去, 捏着香烟的手慢慢收紧, 一贯从容冷淡的脸上, 隐隐浮现出迟疑和不确切。
  明明那双干净、清澈到动人心魄的眸子里, 仍盛着满满的清浅笑意,陆鹤南却忽然觉得, 梁眷此时的心思根本没落在他的身上。
  她在走神。
  他就坐在她面前,却吸引不到她的丝毫注意力。
  想到此处, 陆鹤南的心中顿时生出浓浓的挫败感。
  他将手中的香烟含进嘴里,再倾身抬手,轻拽了一下梁眷手中紧握着的那个打火机,修长的手指带着透骨凉意,似有若无地划过她的掌心,逼迫她回神。
  梁眷被陆鹤南这冷不丁一用力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自觉松手。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枚沾染着她体温的打火机,已经静静地躺在陆鹤南的掌心里。
  “为什么突然要给我送礼物?”
  陆鹤南垂着眼,视线在那只银色打火机上反复流连,粗粝的指腹在打火机光滑的机身上来回摩挲。
  直至指尖触碰到右下角某处不平整的粗糙,他眯起眼睛,抬手仔细辨认了一阵。
  当那几朵不起眼的雪花映在他瞳孔中时,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散漫的神情也在那刹那变得虔诚。
  无意识的抚摸,在这一刻好似变得别有用心。
  这时的行为完全不受意识所控。陆鹤南也不知道,他是在感受那雪花精致的雕刻突兀感,还是在感受打火机所承载的少女稚嫩心意。
  时间静止在此刻良久,久到陆鹤南已经将那几朵雪花的模样刻进心里,梁眷也依旧没有答话。
  陆鹤南收起旖旎的心思,佯装淡定地抬眸、扬眉,吐息,再低低沉沉的温声问道:“梁眷,怎么不说话?”
  这声音的频率太低,被唤名字的梁眷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呆呆地眨了眨眼,飘散的意识渐渐回笼。
  他是问她什么来着?梁眷心里一空,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了一下,陆鹤南好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要送礼物。
  可恋爱中的人,送礼物哪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心里记挂着你,觉得它与你合适又相配,才想要买给你。
  不过这又酸又矫情的真实答案,梁眷不会说给陆鹤南听。
  她选择讷讷地给出一个挑不出错,却也不出彩的回答:“这是情人节礼物。”
  然后尴尬的别过眼,生涩地掩饰自己方才的走神。再装模作样的轻咳几声,消散脸上的那几分不自在。
  真实的理由都不能说与他听,她又怎么能承认自己的晃神是因为他呢?
  ——而且还是因为他把玩打火机时,表情温柔浪荡,指尖用力磋磨的样子,竟让她觉得被这样把玩的,好像不是打火机,而是她自己。
  在这一刻,她嫉妒这个由她亲手送出,不具任何独立灵魂与自由意识的礼物。
  陆鹤南看不透梁眷心里的弯弯绕绕,他的思绪仍单纯的停留在梁眷给出的那句答案上。
  ——这是一份情人节礼物。
  某些礼物之所以能够分外动人,皆因情人二字。
  陆鹤南宽阔的手掌牢牢地包裹着那枚打火机,属于自己的体温,也隐隐和打火机上,梁眷残留的余温交融在一起,像是一种变相的十指相牵。
  “可现在距离情人节还有好久。”陆鹤南虽淡淡说着,眼睫却不受控地颤了颤。
  他再次摊开紧握的拳头,将打火机暴露在与掌心相比,略显寒凉的空气中。像是予它以自由,更像是予她以自由。
  所有的十指相牵,都是他思虑再三,万般珍重的情不知所起;不是强硬掠夺,再狠心辜负,只顾一时痛快的无情束缚。
  “我买早了,但是今天送,好像也很合适。”梁眷吸吸鼻子,后半句说的声若蚊蝇,“你不是也送我玫瑰花了吗?”
  在他第一次送自己玫瑰的这一天,她的手里,恰好也有一份勉强可以相提并论的礼物,急待送出。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大概也算得上是一种别样的默契。
  送礼物原不拘泥于节日的,只要当下的氛围与情意能够相辅相成就好。
  “打火机很漂亮。”直至指尖将打火机的每一处细节都描摹完毕,陆鹤南才悠悠道出由衷的感叹,“我很喜欢。”
  他倾身坐直,不由分说地拉起梁眷垂在身侧的手,将那枚打火机重新交回到她手中。
  “既然是你送的,第一只烟就由你帮我点。”陆鹤南清冷的语气依旧温柔,但也坚定到不容任何人置喙。
  不等梁眷回神,那枚打火机就又重新落回到她手中。她沉默着垂眸,漆黑的眼睫遮盖住她怔愣的神情。
  她在给人点烟这方面,还算小有经验。
  不知道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癖好,总之她喜欢火焰在打火机出火口处,“蹭”地一下升腾起的那瞬间。
  所以在梁眷年幼时,梁父在家中抽的每一根烟,点烟的这项工作几乎都是由她来代劳。
  直到她渐渐长大,不再是牙牙学语,整日缠着父亲胳膊撒娇的小女孩,这项增进父女感情的小游戏,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于梁眷而言,普普通通的点烟,只是打火机火轮拨动的那一秒。
  但陆鹤南想要的,亦或是梁眷想给的,绝不会这么普通。
  钟表指针轻转,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催促梁眷接下来的动作。而在陆鹤南的时间观里,他留给她思考消化这件事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再任由她这么胡乱思考下去,只怕他会一无所获。像个猎人似的与她周旋了这么久,他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算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餍足,也要让他尝点甜头。
  “在想什么?是不会吗?”落拓地靠在沙发上,耐心已经彻底耗尽的陆鹤南再次抬手,微微用力拽着梁眷的胳膊,迫着她向前迈步。
  陆鹤南虽极力克制着力道,但梁眷本就因心中压不下去的绮念而身心绵软,再由着他这一用力,膝盖竟直接磕在绵软的沙发上。
  随后向前倾倒,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暧昧又尴尬的跪坐姿态,跌落在陆鹤南怀里。
  梁眷虽跌的猝不及防,可上半身坠空的刹那,她还是下意识地将打火机稳稳握在手中。
  好在有陆鹤南垫在身下,梁眷这一摔不算太过狼狈,只是有些丢人。
  呼吸在这一刻是乱的,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平复不下来的那一种。
  梁眷将情热到发红发烫的脸,深埋在陆鹤南的颈窝处,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他的睡袍带子,竭力凝神,想去捕捉陆鹤南的反应。
  听觉在这一刻变得迟缓,还没等她探听到什么有用信息,软嫩敏感的腰间就被一只手牢牢按住。
  睡袍的布料太轻薄,薄到极合陆鹤南的心意,贴着睡袍细细抚摸,他几乎能感受到掌下这具身体的完美曲线。
  “眷眷,你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我肯等的。”
  软玉在怀,他甚至还有闲心勾起唇角开个玩笑,缓和一下这令人尴尬的气氛。只是细听下来才会发现,这声音有几分不同以往的异样。
  腰间那只手给予的温度太灼热,以至于陆鹤南的话传到梁眷耳边,都显得不那么真切。
  梁眷虽看不见,但在她的潜意识里,陆鹤南大抵是神色如常,面对这突入起来的“投怀送抱”,他也仍淡定从容的很。
  从始至终,他都在以一种观望者的状态,淡定从容地看她一步一步深陷。
  梁眷羞耻到,眼中险些溢出泪来。
  被撩拨到将要无条件缴械投降的那个人,仅她自己。被圈进在这场以欲为名游戏中的那个人,也仅她自己。
  反观梁眷身侧,陆鹤南的神情的的确确是毫无波澜。
  纸醉金迷的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数不清的明枪暗箭之下,他最会控制的就是自己的表情。时时刻刻不悲不喜,平静到绝不让旁人看出一丝可以击破的破绽。
  像是个完美无缺,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
  然而他的身体远没有他神情上那般放松。
  梁眷跌坐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的脊背瞬间绷直,与她紧密相贴的腰腹处,也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叫嚣着迸发。
  那股热浪与坚硬,正在一次又一次以渴求之名,向他的理智发出挑战。
  到底还是陆鹤南的神志第一个恢复了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指尖夹着的香烟递进嘴里,以此方便他腾出空闲的双手环住梁眷的腰,将她轻托起来,再轻轻放下,为她在自己怀里寻了一个更加安慰舒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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