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走的高速夜路,夜里寒凉,又赶上气温骤降,感冒也算正常。
其实下午刚见到梁眷的时候,他就有些难受。但不过就是个普通感冒,跨越千里相见的喜悦,冲散了病理带来的昏沉。
他也没有那么金贵,有点小痛小病就要小题大做到路人皆知的程度。
听到不是心脏上的问题,梁眷松了一口气。她伸出手去探陆鹤南的体温,冰凉的手指甫一触碰到他的额头,就被那高热烫得心惊。
这是发烧了。
梁眷在医学方面的知识储备实在太少,不知道感冒引起的发热,会不会对心脏病人有什么额外的影响。
不过多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你的药带了吗?”梁眷第一时间向陆鹤南确认那瓶特效药的存在,这是有备无患的第一步。
发热让陆鹤南的反应变得迟钝起来,他垂眸反问:“什么药?”
感冒药吗?谁会随身带着那个?
“心脏病的药!”
梁眷懒得同他解释,丢下这一句后,就直接动手在车里的各个储物柜翻找起来。越翻心越沉,各个储物柜摆放的井然有序,就是没有一点药瓶的影子。
“你不会是没带吧?”梁眷抬起眼,声音里含着点哭腔。
陆鹤南当初遗落在她那里的那瓶,也被她放在学校了。也是就是说,陆鹤南一旦在滨海病发,他们将真的措手不及。
“不会,我肯定带了。”
陆鹤南捏着外套口袋的轮廓,刚想再接着说些什么,就神情一顿,语气带着刻意营造出的犹疑。
“应该是在后备箱吧。”
梁眷的一颗心都扑在药上,自然是没注意到他演技的拙劣。蓦地一听到他这样说,还真以为是峰回路转,迎来了丝丝希望。
她果断地拉开车门,绕过车身半圈,快步走向后备箱,连外套拉链没有拉上都顾不得。
冷风拂过面庞,灌进怀里的时候,她甚至不由得感谢这阵寒风来得及时,冷却了她的头脑发热,情绪上涌。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现在要冷静下来。
就算真的没带也不要紧,不要茫然无措,不要关心则乱。
梁眷在走向后备箱的短短几步路里,脑海中飞快地列出几个备选计划。
比如先去医院开一瓶可以替代的特效药,再联系京州那边,派人送来一瓶,亦或是,直接把陆鹤南送回京州去,毕竟在哪都没有在京州保险。
还没等梁眷将计划列的完备,她就已经走到了后备箱前。即使是想好了很多个planb,在按动后备箱按钮的时候,她的指尖还是紧张的发颤。
再多完美的planb,也远不及一瓶药此刻出现在她面前来的心安。
长长的一口气还没有舒完,后备箱抬起的那一刹那,满眼娇嫩又夺目的鲜红色就让梁眷怔愣在原地。
那是一后备箱的、数不清的经典红玫瑰——卡罗拉。
正当梁眷还在愣神的时候,陆鹤南拉开车门,缓缓从驾驶座上下来。
“新年快乐。”
他说话时的鼻音依旧很重,眉眼间的疲态也掩盖不足,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嘴角上扬,勾起一个笑。
梁眷的眼睛有些酸,她抬起眼,在看清他手里紧握的药瓶后,才彻底的全身心放松下来。
“喜欢吗?”
陆鹤南抬腿慢慢走到梁眷的身旁,在看清梁眷眼角的晶莹后,又叹息一声,轻轻拭去那行冰凉的泪。
从京州远赴滨海算不上什么惊喜,当下车内这抹艳丽的红才算。细想在一起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送她花呢。
梁眷又哭又笑,陆鹤南越低声哄她,她哭得就越厉害。
哪有人在大年初一送女朋友一后备箱的红玫瑰啊?
不过,送花好像也不分时间和场合,只要情绪到位,无论是一束还是一只,都是难以忘却的心意。
“你不是玫瑰花过敏吗?”冷风簌簌,梁眷替陆鹤南拉紧衣襟,抽噎着开口。
她还记得成晋表白时也送了她一捧红玫瑰,声势浩大的送花场景还让陆鹤南吃味好久,阴阳怪气的说了许多胡话。
最后还以自己玫瑰花过敏为由,拒绝她带着那束花坐他的车。
虽然那束玫瑰远不及眼前这些娇艳艳丽,但也让她念念不忘了许久。毕竟,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玫瑰。
陆鹤南呼吸一滞,眼中暗含的情绪越发浓烈,本就低沉的嗓音在感冒的加持下,更显冷淡勾人。
——“我只对别人送你的玫瑰花过敏。”
第55章 雪落
梁眷本就对说情话的陆鹤南没有什么抵抗力, 更何况眼下,还有女人永远无法拒绝的红玫瑰在一旁浪漫加持。
所以,明明能舒舒服服地坐飞机来滨海, 为什么要自己开八个小时的高速长途?
就是为了以更惊喜的方式,送给她眼前的这些花吗?
梁眷咬了下唇,那她是不是能想的更大胆一些?也许,他来滨海不是为了家里冠冕堂皇的公事, 只是单纯私人欲望作祟。
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见面,不是顺便, 是专程。
颤声开口前, 梁眷想让躁动的心静下片刻。她捏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要情绪化,不要意气用事。
可也只在心里静了一秒,名为理智的防线就已全面崩溃。
“在这等我。”
梁眷简短的撂下一句,而后就小幅度的退后半步,还没等声音弥散在寂冷的空气里,人已急切地转身跑出几米远, 嘴上仍不忘嘱咐。
“站在原地别动, 我马上回来!”
紧张却难掩温柔的语调, 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陆鹤南恍惚了片刻, 盯着梁眷背影的眼睛迟钝的眨了眨, 而后真的依言站在原地没动。
从小区大门到单元门楼下, 梁眷一路上都跑得极快。直到坐上上楼的电梯, 她微微俯身,靠在轿厢上, 才有时间空档重重喘息。
房门打开,家里仍是一片漆黑, 看来爸妈还没从奶奶家回来。
梁眷稍稍舒了口气,她这叛逆期来的虽晚,却也还没法做到若无其事的,当面与爸妈撒谎。
拨通表姐崔以欢的电话后,听到对面的一片嘈杂声,梁眷有些犹疑。若不是手机屏幕上硕大的备注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她还以为是自己手抖拨错了电话。
梁眷试探着开口:“喂?”
“什么事?”
崔以欢的声音有些飘,神志却是清晰的。她起身走到僻静处,撑着疼到快要炸开的额头,竭力凝神去听梁眷说话。
“我这几天不在家,给我妈的理由是去找你问论文方面的事了。”听出崔以欢是在忙,梁眷尽可能的长话短说,尽力省去不必要的逻辑关系。
“我妈要是问你,你别说漏嘴了。”
崔以欢港大毕业,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在校时,连续四年绩点第一,各种专业比赛的奖项也基本都拿过一遍,论文也是发的得心应手。
梁眷在大一大二时,就没少请教崔以欢有关论文方面的事。
因而刚刚在上楼的时候,抽空打电话跟妈妈,说自己这几天要住在大姨家时,梁眷的爸妈没有起丝毫的疑心。
因为一切都太顺理成章。
“你不在家,是要去哪?”
崔以欢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夜店内的大理石洗手台,她口吻虽清淡,神经却是绷紧的。在这一刻,她平常不轻易外露的做姐姐的样子,终于摆了出来。
帮忙打掩护当然没问题,但是她要有全部的知情权。
梁眷可以去追求想要的自由,但她涉世不深,这个自由的度量,该有人来替她把关。
许是因为年长两岁的缘故,崔以欢照顾这个妹妹,已成为经年训练后的下意识反应。故而此刻,她顺理成章的将自己放置在一个可以替梁眷把关的位置上。
梁眷对崔以欢的这份打破砂锅问到底并不排斥,她只是有些羞涩,所以声音小到像嗫嚅。
“他来找我了,我要去陪他。”
崔以欢怔忪了一瞬,在领悟到这个他是谁后,旋即笑开。
原来是那枚打火机的主人,来滨海了。
她不知道这个他究竟姓甚名谁,家世身份到底有多么的高深莫测。她从没问过梁眷,也没必要问,即使是再亲厚的姐妹,也该容许对方有秘密。
更何况她也有秘密瞒着梁眷。
“好好恋爱,小姨那边交给我。”
崔以欢打开水龙头,沁凉的水喷涌而出,哗啦啦得浇盖在她更为冰凉的手指上。然而再刺骨的凉意,也不能舒缓她内心的钝痛。
有两个女醉鬼互相搀扶着推开门,摇摇晃晃地走进洗手间,迫使崔以欢从自己的琐事中回神。
她扬起红唇,对镜子中妆容精致,却处处透露着憔悴狼狈的自己视而不见。而后扯出一个笑容,对梁眷做着最后叮嘱。
“做好安全措施,保护好自己。”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带着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