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冷风簌簌地吹在身上,梁眷却并不觉得冷,一颗心热热的,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不安分地乱跳。
  一晚上跟在陆鹤南身边进进出出,梁眷在这麓山会馆里已经混了个脸熟。她刚从摆渡车上下来,就有侍应生一路领着她进门,并贴心地为她指了指陆鹤南所在的方向。
  一楼的宴会厅中央,陆鹤南被人簇拥在中间,尽管眉眼间带着些疲态,可嘴角还挂着得体的微笑。右手端着酒杯,左臂上搭着西装外套。
  梁眷眯着眼睛往陆鹤南周围打量,围在他身边的大都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其中围在前排看起来颇有地位的那几个,正笑意盈盈的同陆鹤南介绍自己身边的女伴,举止行为虽亲密,但不似情人。
  梁眷暗自在心里揣测起他们的身份来,她还没有糊涂到不考虑后果就擅自行动的地步。
  “陆先生面前的是邵总,家里做采矿生意的,穿红色包臀裙的那位是他的女儿邵小姐。”
  没等梁眷猜出来个大概,就有人附在她耳边为她解了惑。梁眷惊讶地回过头,是当初那个给她指路的前厅部经理——莫娟。
  莫娟扬唇一笑,向梁眷微微颔首致意。
  既然有人肯为她科普,梁眷也不客气,把周围的那几位都问了一遭。
  “穿湖蓝色裙子的那个呢?”
  “石小姐,她是跟着她舅舅郭总来的,郭家主要是做医疗器械代理。”莫娟几乎没有思考,甚至还把梁眷其他问的那个也介绍了一下,“穿黑色礼服的是陈小姐,她们家的品牌一直与陆家的商场有合作。”
  梁眷心里有了谱,又碰上莫娟这样知无不言的,问的问题也变得没边起来:“陆鹤南对她们中间的哪一个有意?”
  这下莫娟不说话了,她只淡笑着望向梁眷,一双眼睛仿佛能洞察梁眷的内心。
  梁眷被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是怕我不知轻重,给陆鹤南惹了麻烦。”
  “您多虑了。”莫娟说得斩钉截铁。
  梁眷眉梢微挑,表情上有些许玩味:“为什么?你就对我这么放心?”
  莫娟摇了摇头:“我与梁小姐都不认识,谈何放心?”
  “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不会惹麻烦?”
  “我不是对您肯定,我是在对陆家肯定。”莫娟笑了笑,像是在笑梁眷的无知,“因为他们与陆家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说完,莫娟没有再给梁眷思考的机会,她下巴微抬,朝陆鹤南的方向点了点。
  梁眷顺着望过去,只见那个穿着包臀裙的红裙女郎正娇羞的低着头,手已经附在陆鹤南裸露在外的小臂上。
  围着陆鹤南的人太多,梁眷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也许是笑着的,也许是面无表情。
  总之,他没有拒绝。
  真是碍眼。
  梁眷把药瓶攥在手心里,然后利落地脱下大衣递给莫娟。后者下意识地接过,然后一脸疑惑地看向梁眷。
  “多谢你了,外套的用处,还是你教我的。”梁眷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人群走去。
  “陆鹤南,你怎么没等我自己就走了啊?”
  话一说出口,梁眷也被自己这矫揉造作的嗓音吓了一跳,好在效果不错,各路复杂的眼神一时之间都交汇在她身上。就连陆鹤南那张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也闪过几分讶异的神色。
  开弓没有回头箭,梁眷硬着头皮,故作从容地向前走,如同奔赴战场。周围的人也被她这架势唬住,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
  离陆鹤南还有两三步远,梁眷就自然地拉起他的胳膊,然后不露痕迹地拂开红衣女郎的手,最后顺势把陆鹤南挽在手臂上的那截衬衫袖子放下来,遮住精瘦的手臂。
  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梁眷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多亏了陆鹤南家教好,顾及彼此体面,没有立刻甩开她的手,这出戏才能接着唱下去。
  “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嘛?害得我在卫生间门口傻等半天。”梁眷继续嗔怪,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沁着水意。
  刚刚离得远,梁眷还能壮着胆子狐假虎威。可眼下站在陆鹤南的身侧,顶着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周身又被他身上的凛冽气息包围的无所遁形,梁眷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
  大概是梁眷的心虚太浮于表面,已经开始有人质疑:“陆先生,您认识?”
  大有一番陆鹤南前脚说不认识,后脚就有保安把梁眷拖出去的架势。
  陆鹤南黑漆漆的眸子紧锁着她,梁眷被盯着面上发热,做贼心虚的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揽着陆鹤南胳膊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
  然而就在梁眷彻底松开陆鹤南的前一秒,陆鹤南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手里。
  梁眷心里一紧,难以置信的偏头望向陆鹤南,只见他唇边挂着笑,一副无奈认栽的模样:“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第16章 风月
  陆鹤南这算是当众承认了和梁眷的关系。
  但是, 不是恋人,是只关乎风月的某种暧昧。
  任时宁站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偷笑。
  此刻在他眼中, 梁眷颇有一番正宫查岗,逼得别的女人知难而退的意味。任时宁不由得同情起陆鹤南起来,原来看着温婉洒脱的女生,也能扮起撒娇撒泼那一套啊。
  梁眷眼下却顾不得去观察周围人的眼神, 她的手还被陆鹤南牢牢地攥在手里,来自他手上的灼热体温也自手背向全身传递, 霸占了她的全部感知。
  “我……我有点冷, 把你的衣服给我吧。”梁眷猛地挣开陆鹤南的手,然后尴尬地指了指他臂弯上的西装外套,欲盖弥彰地解释。
  陆鹤南看着梁眷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略一拧眉,这叫有点冷?可他饶是心里存疑,还是把外套递给了她。
  梁眷飞快地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垂着头把脸缩在衣领里, 藏起那张红的快要滴血的脸。呼吸间, 是他衣领处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烟草味,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呛人。
  “哎呀, 咱们这些没眼力见的, 就别围在这耽误他俩浓情蜜意了。”任宁推了陆鹤南一把, 又给梁眷使了个眼色, 吆喝着散开众人。
  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扫陆鹤南的兴,更何况任时宁都开口了, 那些想把自家适龄女孩介绍给陆鹤南的人也只能悻悻散去。
  不被人包围着,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只是还没等梁眷喘匀几口气,陆鹤南就转身朝楼梯间走去。梁眷不明所以,可还是条件反射地跟上了他。
  寂静的楼梯间里,轻微的脚步踢踏声传来阵阵回响。两个人的脚步声相互纠缠,只不过陆鹤南的沉稳从容,不似梁眷的那般慌乱。
  陆鹤南在三楼站定,回身睨了梁眷一眼,似笑非笑地用气音问道:“玩够了?”
  “我玩什么了?”对上陆鹤南的视线,梁眷莫名有点慌乱,但还是梗着脖子嘴硬,“我看你玩的也挺开心”
  “你怎么又回来了?”陆鹤南目光下移,看见自己宽大的黑色西装外套,罩在梁眷的白裙上,那截勾人的冷白脖颈也藏匿其中。他眸色渐深,有点心不在焉。
  梁眷冷哼一声,边说话,边抬起胳膊恶狠狠地做了一个老虎吃人的动作:“我再不来,你这个唐僧就要被盘丝洞里的妖精活生生的吃掉了!”
  陆鹤南轻笑了下,整个人懒散地倚在墙上,漆黑的眸底压着几分轻佻:“我看你比她们还像妖精。”
  梁眷被陆鹤南的话吓得手足无措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动着衣摆,直到摸到口袋里那个小小的药瓶,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松了一口气。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梁眷拿出药瓶在陆鹤南眼前晃了晃,体贴的问,“难受吗?要不要吃药。”
  陆鹤南看了那药瓶一眼,眼神幽深,没有伸手去接:“你是为这个来的?”
  “嗯。”梁眷收回手,把药瓶拿在手里把玩,“你的司机发现你把药落在车里了,他怕你出事,就拜托我送进来。”
  陆鹤南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面无表情地怼道:“你好像很愿意做多此一举的事。”
  上次是自作主张的给他换酒,这次又是不由分说的给他送药。
  梁眷没理会他的坏情绪,眉宇间依旧透露着淡淡的担忧:“要不要提前吃上,以防万一?”
  “你有没有常识,酒后不能吃药。”陆鹤南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梁眷讪讪的把药放回口袋里,斟酌着再开口:“你的病很严重吗?”
  陆鹤南扬了扬眉,哂笑:“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
  “呸呸呸,快别胡说八道。”梁眷急忙上前一步,拽着陆鹤南的胳膊一晃一晃的,让他学着自己的样子,驱散厄运。
  陆鹤南没动,只是嘴角翘起,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怎么,这么怕我死啊?”
  楼梯间的门被骤然拉开,刺眼的光蓦地照进这阴暗的角落,陆鹤南回身朝门口看去,梁眷下意识的就躲在了陆鹤南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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