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苏婳一惊,“现在的侯夫人,不是爷的生母?”
  苏婳来京城不到半年就进了教坊司,很多事都不了解。
  春草狠狠点头,“不是爷的生母。”
  苏婳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那日在教坊司,靳珩会杀严骁。
  原来两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可那个不至于让他一个堂堂世子,亲自动手杀人啊。
  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事。
  就在苏婳思索间,春草继续道,“我要是没记错,昨日应该是爷生母的生忌,爷每到这种日子就不开心,好几年了。”
  苏婳听见这话,突然后背一凉。
  大太阳底下,竟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之前听春草说过,靳珩不喜欢女人爬床,所以她才会穿着靳珩的寝衣,在他掀开帐幔之前给他提示。
  昨夜她想了很多,甚至连靳珩万一真想睡了她,她要如何应对,都想好了。
  但是唯独没想过,昨日会是他生母的生忌。
  这种日子,儿女是要禁欲守孝的,突然来个女子爬床,一气之下打杀了完全有可能。
  春草都知道这件事,婉心能不知道吗。
  两人无冤无仇,婉心还真是费尽心机想让自己死,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是爷带回来的,挡了她的路吗。
  这深宅侯府,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苏婳看着面前帮自己洗衣服的小丫头,不禁心生感激,若不是她跟自己说这些,她什么都不知道。
  “春草,晚上我给你做牛乳南瓜酪如何。”
  她现在身无分文,无权无势,只有之前剩下的手艺傍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春草喜欢婳姐姐做的这些小食,比她娘和府上的厨娘做的都好。
  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呀,婳姐姐做什么我都爱吃。”
  苏婳要不是手上湿漉漉的,一定要伸手摸一摸春草头上的小揪揪。
  她以前在府上做小姐时,虽然没苛责过下人,但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跟她们做朋友的一天。
  更没想过,自己也有成为下人的一天。
  思及此处,苏婳难免失落,收回目光,继续埋头洗衣裳。
  ……
  京兆尹院议事厅。
  “爷,苏夫人在浣衣局不太好,听说前几病了,这几日带病上工,昨日还晕倒了,被人抬了回去……”
  靳珩坐在桌案后,摩挲着手上的白玉龙纹扳指,听着白德耀跟自己汇报情况。
  他既然答应了苏婳,派人去照料苏文熙夫妇,必定说到做到。
  “属下听说苏文熙在大理寺监牢一直自责,说自己连累了女儿和夫人,心情抑郁,食不下咽,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他半个月前还染了风寒,直到现在还没好,恐怕是要……”
  白德耀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不愿说出不好的话,人怕是没了求生的念头,才会如此。
  他早有耳闻,苏文熙是位不畏惧强权,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三年前,严首辅打着充盈国库的名号,实为一己私利敛财,不顾百姓死活,提出“改稻为桑”政策。
  田地不种粮食改种桑蚕树,百姓吃什么!
  百姓吃不饱,必然发生动乱,到时整个江浙地区将是一片混乱。
  苏文熙身为扬州父母官,心系百姓,便联合江浙一带官员上书劝阻,严首辅“毁堤淹田”计划未能顺利实施。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苏文熙和严党结了仇。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贪赃枉法之人,明眼人都知道苏文熙是被冤枉的。
  可惜陛下沉迷丹药,严党横行,大梁有如此遭遇的官员不止他一个。
  第17章 状元郎谢玉瑾
  靳珩手上的动作一顿,将龙纹扳指转了几圈,思忖了片刻道,“悄悄派人给他治病,告诉他若是想要家人好,就好好活着。”
  “另外,苏夫人那里派人交代一下,转去司苑局看护花草,换个轻松的活干。”
  “是。”
  白德耀躬身领命,心中却有些纳闷,爷怎么会管苏文熙的事,难道是善心大发。
  “另外……”
  白德耀又想起一件事。
  “属下刚刚听少尹大人说,教坊司的周嬷嬷凑了一千两百二十八两白银送来了,她说自己是真没三千两银子,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
  “少尹大人让属下传个话,问此事如何处置。”
  靳珩摸着白玉扳指,唇角微翘,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让她继续凑银子,难免做些旁门左道之事害人,打她二十板子,再抽她五十鞭子,让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也长长记性!”
  想到苏婳娇软的身子……靳珩动作一顿,喉结轻滚。
  “将银子换成白玉膏,送到碧泉苑。”
  “是。”
  白德耀躬身应道。
  爷还真将银子换成白玉膏了,那他照顾苏文熙……没准是看上苏小姐了。
  啧啧…还真不好说。
  靳珩处理完公事便回侯府了,晚膳时辰将近,他去慈安堂向祖母请安后,就去了膳堂。
  靳家从老老爷子那辈开始,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只要家中子女未生病,未远行,没有要事和宴请,晚膳就要一家人齐齐整,聚在膳堂吃。
  老夫人现在以年纪大,腿脚不好为由,不去前厅膳堂了。
  其实是因为永毅侯以妾为妻,将赵雪梅扶正,气得不去了。
  靳珩举步迈进膳堂,首先看见赵雪梅在那里忙碌地指挥下人。
  “将芙蓉鸡片、龙井虾仁,都放到侯爷面前,侯爷喜欢。”
  他爹永毅侯则端坐主位,捋着胡须,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这位“爱妻”。
  靳珩忽觉讽刺,母亲与父亲青梅竹马,婚前相识多年,婚后又夫妻十三载。
  昨日是她的生忌,只有祖母记得,说已经帮母亲祈福烧元宝,他这位父亲竟然只字未提。
  想必他早就将发妻忘到了脑后,怕是以后连母亲的忌日都会忘。
  赵雪梅看见靳珩进来,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珩儿来了。”
  接着又吩咐下人,“将樱桃肉放在珩儿面前,靳儿喜欢吃甜口的。”
  靳珩只字未说,优雅落座。
  永毅侯见儿子来了,不理自己,更不理会妻子,未免不满。
  他冷哼一声,怒斥道,“你现在是越发长进了,你母亲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赵雪梅见状,柔柔一笑,一手按在永毅侯肩头,一手顺着他的背打圆场。
  “侯爷消消气,珩儿不说话不是对我不满,而是京兆尹院事忙,他想事情想的出神罢了。”
  “对我不满”四个字,似乎提醒了永毅侯,上午响彻侯府的惨叫声,还有被赶出去的通房和家奴。
  那位通房,正是妻子关心儿子才为他找的,而他竟然如此不顾及妻子的颜面,惊动整个府上。
  “父亲教训的是。”
  永毅侯刚想继续发怒,靳珩吐出几个字。
  不仅让永毅侯一拳打在棉花上,更让赵雪梅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赵雪梅眼睛眨了几眨,坐在永毅侯身边,看着满桌子的菜,柔声道,“瑞儿去了恩师郭祭酒府上,这个时辰没回来,就是留在恩师府上吃饭了。”
  说罢,她又笑着道,“萱萱下午去珍宝斋取头面了,临走时还说呢,一定会赶在晚膳前回来,不然怕自己不在,爹爹饭吃的不香呢。”
  她目光转向靳珩,“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哪有我们一桌子人等她一个小辈的道理,先吃吧。”
  下人早已在桌上摆好了碗筷,赵雪梅嘴上这么说,却没动筷,显然就是想等等女儿。
  永毅侯非常喜欢自己这对儿女。
  女儿活泼,小儿子懂事,一点都不像嫡子,成天板着个脸,跟自己不亲近。
  “既然如此,那就等萱萱一会,我还不饿。”
  靳珩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没说话。
  他上午处理完府上的事情就出去了,中午米水未进,此时的确有些饿了,不过没人问他的意见。
  他突然想吃椒麻酥香的牛肉酥饼了,不知道今日苏婳会不会给他做。
  “爹、娘、大哥!”
  门口响起少女娇俏的声音,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她的方向望去。
  靳萱回来了,身后跟着她的未婚夫。
  状元郎谢玉瑾。
  “侯爷,侯夫人,大哥。”
  谢玉瑾态度礼貌又拘谨,进门后先站在门口处,一一向众人打招呼。
  永毅侯捋着胡须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态度有些冷淡。
  谢玉瑾习惯了,面色依旧。
  赵雪梅对谢玉瑾还算满意,毕竟女儿喜欢,亲切道,“姑爷来了,快坐。”
  靳珩淡淡看了谢玉瑾一眼,没说话。
  靳萱坐在了靳珩身边,见他板着一张脸,又叫了声“大哥。”
  靳珩扬起唇角,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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