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我不吃! 第56节
他压下唇角,面无表情地盯着宁烛,竭力忍着没有说话。
宁烛见状,皱了下眉,明白过来了。
他心里略有点遗憾……假如窦长宵这时候应下来,他真的会考虑看看让这种单纯的标记关系更进一步。
可惜对方想要的是长久的伴侣。
“可你要是想要点不那么纯粹的,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因为我这个人……”宁烛极轻地叹了声气,“我这个人啊,是很奇怪的。”
他长这么大,收到过的表白和爱慕不在少数。
学生时代,他在身边的同窗眼里大概都算是光鲜亮丽的,长相出众,成绩拔尖儿,性格也还凑活,被很多人喜欢似乎是顺理成章。
可这些光鲜并非是像它看上去一样美好的东西。它的养分来自于庞大的不安。
宁烛无比清楚构成自己的成分有哪一些。
他声音轻缓地说:“我有病,是比较严重的缺陷。”
不是腺体的缺陷。
而是藏在更加幽深的地方,难以被拔除。从许多年前,当他被独自留在街边,与那个将他抛弃的眼神对视的时候起就已经患上了。
他把那个童年的自己埋葬在灵魂深处,当做土壤,然后近乎变态地从中吸食着营养,拔除掉性格里所有脆弱的特质,最后长成的,便是一些看似美好又强大的东西。
它是一种在宁烛看来很好的病。
他因此被迫戒掉了软弱、敏感,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极端的好强和自尊心,让他一个人也能走得很远。
但它到底是一种病,绝不能说是健康的。
生病的十几年来,宁烛摒弃掉了很多会让自己变得脆弱的特质。
扔掉痛觉,就能承受更多痛苦。扔掉敏感,也就能忍受更多孤单。
可他实在病了太久,以致于最后连想要被爱的本能渴望都给丢掉了。
他早就不再想要拥有那些、弄丢时会让自己难过的事物。
……那真的不是宁烛的必需品。
他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园艺师,在自己灵魂的树上不断修修剪剪,剪掉那些繁茂却多余的枝叶,只留下能够快速生长的主干,最后它如愿长得很高大,却也光秃秃的。
宁烛觉得自己这样病着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自己到底不适合成为某个人长久的伴侣。
他感受幸福的能力或许早已病变了,也担心自己没办法为另一个人带去幸福。
窦长宵喜欢的是应该一个看上去健康的宁烛,而不是一个强大却奇形怪状的病人。
宁烛并不想把自己在窦长宵面前剖析得那么清楚,只好说:“咳,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有病,你就当我是精神上的疾病吧。”
窦长宵原本在想:我知道。
然而当他看到宁烛的表情,却无端有种感觉,对方所说的不只是腺体上的缺陷。
宁烛说着一些听起来像是敷衍的话,但眉心微微蹙着,眼神里的劝慰和坦诚让窦长宵心头一紧。
他想起不久前在客厅的药柜里看到那些抑制剂时的感受,和此刻一样,心脏酸得难受。
他眨了下眼,以免控制不住流露出多余的情绪,被宁烛发觉。
宁烛语重心长地道:“长宵,你这么好,还很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没有必要在我这棵老树上吊死。”
窦长宵:“你觉得我很好?”
宁烛:“……”
这小子是不是只会捡自己喜欢的听?
“你怎么会认为我很好?”窦长宵低声说,“我为了钱卖身,我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宁烛:“……”
对自己的认知倒是很清晰。
宁烛头疼道:“重点是‘吊死’。你以后有很多机会遇见更好的人……虽然大概率不会比我有钱,但起码各方面健康,没病,比我正常。”
窦长宵很想说,不会有人比你更好。
但他最后没有说出口,沉默了一阵,道:“也许会吧。”
宁烛就闭了嘴,心头浮现一种复杂的轻松感。
“如果我遇见了那个人,我该怎么追他呢。”
宁烛挑眉道:“不知道。问我干什么。”
“我不是指追求的方式。”
宁烛:“?”
窦长宵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的。我有被你包养过的经历。”
“…………”
“这是感情履历上的污点。如果你是他,你难道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有过金主?”
宁烛:“……我不是他。而且这不能赖我,你自己说不想奋斗了,向金钱低头的。”
窦长宵:“嗯,我经不住诱惑,为了钱堕落了。所以我根本不算什么好人,也不配获得健康又正常的爱人。正好你有病,我们烂锅配烂盖也挺不错的。”
宁烛:“……谁跟你是烂锅烂盖呢,我特别好。”
他说完,窦长宵静了两秒。
“嗯。”
你特别好。
宁烛愣了下。
眼前的人忽然朝他靠近了些,宁烛前额几乎能感觉到窦长宵的呼吸。他心头一跳,一瞬间以为对方会亲过来。
但窦长宵只是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来之前,我跟家里人吃了顿午饭。”
宁烛没懂这小子为什么忽然转开话题,他往后退了一步,贴住墙根重新跟窦长宵拉开距离。
“……然后呢?”
窦长宵:“我喝了一点酒。”
“……嗯!?”宁烛睁大眼睛看他。
这小子不知道自己喝完酒什么德行吗,还想再被录一次视频么?怎么敢的……
他皱皱鼻子,没闻见空气里有酒精的味道,也可能是被窦长宵信息素的气味给遮掩住了。
窦长宵说:“要看发票吗?”
宁烛:“我看发票干什么……”
他话没说完,窦长宵从外套里找出一张餐厅发票,递给他。
账是陆朝结的,侍应生递发票的时候,被窦长宵顺手接了过来,放进口袋里忘记丢掉了。
宁烛莫名其妙地接来,看了眼。单子上的酒水栏有两杯酒,一杯葡萄酒,一杯杏子酒。
……窦长宵喝的哪一杯非常好猜。
他正为这发票无语得耳热时,后颈忽地一烫,被人用手掌托住。
宁烛下意识地抬起头,窦长宵忽然毫无预兆地俯身压了下来。
椰子的香味与嘴唇上的温热同时抵达。
下一刻,宁烛的后腰也被人拢住。
窦长宵将他抱得很紧。
两人的嘴唇贴了几秒,窦长宵缓慢地和他分开。
他没有很快直起身,跟宁烛鼻尖相抵,轻声说:“宁烛,你一点都不奇怪。”
宁烛所有的想法都被这句话打得混乱了,他怔了片刻,嘴唇张开一点,未等发出声音,窦长宵又一次亲了上来。
这次他跟窦长宵的舌尖互相碰了一下。
宁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对方就退了出去,并站直了。
他嘴角抽搐着,忍无可忍:“窦……”
窦长宵发出免责声明:“我喝了酒。”
宁烛:“。”
他无动于衷道:“喝了酒就能无法无天了?就能随便亲人了?”
窦长宵:“对不起。”
宁烛不想就这么让对方混过去。
喝过酒这事听上去很像是借口,然而窦长宵刚才的确给他看了发票。
宁烛:“你开车来的吧?”
窦长宵的确是,但没承认:“没有。你可以下去看看。”
宁烛臭着脸,两条眉毛抽动着,快要纠缠在一起。
他忍着羞耻心咂摸了下舌尖留下的气息,说:“我怎么没感觉到酒味。”
窦长宵看着宁烛一本正经地咂摸滋味,犬齿咬了咬唇内,乖巧地询问:“要再尝尝么。”
说完他配合地低头,又凑了过来。
“……”宁烛一巴掌把他的嘴给掀走了。
他抹了把脸,连气都叹不出来了。
唉……说这么多都是对牛弹琴。
宁烛懒得再劝了。
话他说得够明白了,窦长宵一定也听得懂。这小子到底才二十一,碰几回钉子就知难而退了。
礼物被窦长宵放在了椅子上,还没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