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46节
说到亲事,妧嵘下意识想到的是家中还未有着落最小的妧柔。
她要嫁人还得等上好几年,与历常珽的年纪也不配相配……
倏地,他抬起头,换了正经肃穆的神情看着不慌不忙的锦瀚郡王。
历常珽道:“侍郎误会了,在下要求娶的非是妧家二娘子,而是侍郎长女,大娘子妧枝。”
此话听在妧嵘耳朵里,几乎误以为自己发病了。
他骤然往两旁飞快聚焦,然而人群里并未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影,于是木楞地向历常珽确认:“妧枝?你要娶的人是妧枝?”
“可我这长女,我已将她许配给濉安王府的四公子,李……”
历常珽:“据我所知,侍郎与濉安王府,是口头商定,并未立下婚书字据,那么妧娘子也就算不得已经完全许配给人。”
“常珽有心求娶,今日带来三书六聘,还有家中管事及长辈身边的人做个见证。”
妧嵘哑口无声,对眼下的情况感到棘手。
历常珽的质问让他无法逃避,王府那边并没有正式给予婚书,这当中自然有许多考虑。
而妧嵘心里也清楚,他实则自己也没有底气,这回乱党一事他能不能全身而退,是以不敢逼急了王府。
万一出事,他还能向濉安王求上一求,期望对方能看在姻亲份上,捞他一把。
为了这,妧嵘都不能在这一刻答应历常珽的请求。
他终于回过神,衡量好了利弊,从惊愣中恢复神气,摆出架子,“贤侄误会,不是我不答应你,可你怎么会想到要求娶我家大娘?”
历常珽:“我与祖母去往濉安王府做客,濉安王妃乃是我小姨母,当日我与祖母一见妧娘子,便倍感心喜,情不自禁。”
妧嵘提眉,竟是不悦呵斥,“什么?!郡王与濉安王府乃是亲戚,既然如此,却还来登门提亲?这简直荒唐!”
“你求娶的是你小姨母家相看的娘子,郡王这么做,难道不怕伤了与濉安王府的和气,就不怕让人笑话吗?!”
这番话,在甘府时就已经听濉安王妃教训过了。
的确,妧家与濉安王府议亲在先,世人讲究忌讳的便是原本相看好的人家,换给其他兄弟姊妹结亲。
这般容易伤了家中和气,且容易被外人说道,不合礼法。
但不这么做,等到濉安王府找来妧家要退亲,届时损伤的就是妧枝的名誉了。
历常珽将过错都揽下来,道:“此事是我之过,但情不由己,这一切我是真心的。”
“常珽愿与妧娘子共结连理,此生不负,还请侍郎大人成全。”
妧嵘对他多加审视打量,眯起眉眼。
“那怕是不可,若是答应了你的求亲,那我妧家与濉安王府怎么交代?不行!”
“濉安王府那边,常珽会代为商议,定然不会牵连到妧娘子和妧家。”
历常珽向其保证,他上前两步,身形远比妧嵘要强健高大许多,且虽然话语委婉,却有着不肯让步之意。
令妧嵘更加拿乔,“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君子一诺,岂能毁约,你也是读书人,贤侄莫非是想毁了老夫名声,要做那背信弃义之辈!”
他背过身去,驱赶站在妧家厅堂内前来下聘的下人,对着带来的这些聘礼,越发觉得是破坏他与濉安王府关系的累赘,不肯因此去赌这答应背后的代价。
妧嵘态度坚决,任由历常珽如何百般说道,都不苟言笑,甚至十分冰冷和高傲。
“快把这些东西拿走,拖出去,都出去。”
历常珽未料妧嵘会是这般姿态,只能沉默着看着迎亲的队伍犹豫了,在妧嵘指示下向他投来慌张的目光。
要不要退出去,将聘礼带走。
也许是时机不对,担心妧枝会被王府那边为难,他此番动作着实快了些。
但他与祖母都认为,既然造成了对妧娘子不利的影响,就应该速速将亲事重新定下来。
他看向妧嵘附近到此刻一言未发,有些同样不知所措的年长妇人,试着开口,“侍郎夫人……”
平氏不同妧嵘一样,对周老夫人和历常珽一无所知。
早在施斋节,平氏就听妧枝提过濉安王府的亲戚,周老夫人与她投缘,十分和善。
而历常珽,这位郡王对她也颇为照顾,甚至妧枝手头上积攒的刺绣生意,也都是这位郎君牵桥搭线才有的。
虽未见过他,只见过李四公子李含翎,今日一看,平氏也禁不住想要点头。
论气质,这位郡王的确没有濉安王府四公子的那股纨绔气,不过笑容风雅,人瞧着和善不已。
且更对平氏眼缘,只是妧嵘那边根本无意与他结亲。
平氏更无开口的余地,她向来在妧嵘跟前做不了主。
于是只能眼神示意,略表歉意地摇了摇头。
这让历常珽看在眼里,思考要不要择个某日,再来劝说妧嵘时,正厅里,一道悦耳的声音陡然横插进来。
语气坚定,似乎凭借一人,就能掌持大局,“无需理会,不用走。”
娇柔的嗓音让所有人都朝着外面进来的方向看过去。
妧枝怀揣香气,新衣淑丽,她脚步缓缓却目视前方,并不避讳任何一道视线跟目光。
甚至主动且胆大的环视在场的人。
最后停在充满惊喜的历常珽跟前,与他一起面对妧嵘,“我答应你,这门亲事,可以这般决定。”
妧嵘几乎大半个身子扭转过去,面上布满匪夷所思和惊愕的神情,最后转化成怒容,训斥妧枝,“谁叫你自行主张答应的?!”
“妧枝,你已许配给李四郎君,你都忘了?可不要得罪了濉安王府,方才说的话,为父看来都不算数!”
“阿父没听见吗?我与李四郎的亲事,本是口头之言,并未定下婚书契约,也就当不得真。”
妧枝面容甚是平静,双目很美,眼含秋波,却坚定得好似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况且,再过不久,濉安王府自会来退亲了。”
她和李含翎的亲事,仔细追究,其中一方给自己留了很大一块余地。
既无聘礼,也无媒人,更无婚书。
进可说他们是名义上的议亲对象,未婚夫妻,退可说不过是句戏言,没有分毫虚实。
妧枝从来未有将这桩亲事当真,而历常珽……
若要嫁人,他的确是个最好的人选,不管是不是真心爱慕,亦或是一点怜惜之意。
想要早日解决摆脱和濉安王府的纠缠,与他在一起就是最合适的契机。
妧枝抬眸,注视同样看着她的历常珽,这一世她暂且别无办法护着平氏等人。
只有以人为盾,借历常珽这一情分,用她一辈子去还了。
第39章 请大郎君……出个价。……
妧家发生的事情,不过一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勋贵之家更已听到风声。
深夜,雨霖院里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和求饶的呐喊,划破寂静的天空,连离得较近的书行居都可听闻。
商唯真因此被惊醒,听着外面惨叫,空气里仿佛传来从别处飘来的血腥味,以至于不敢继续入睡。
婢女为此去了商榷安那里,以“唯真娘子受惊了”的明目,令大郎君怜惜娘子,到她房中看护她。
下属探听到雨霖院内情,据实已报,“四公子还在生着气,绑了当日那几个碎嘴的下人,动了私刑。”
商唯真缩在商榷安身旁,高大的男子身影有种不露声色的沉静,带给人许多坦然镇定之感。
默然听着李含翎那头发生的事。
“应是听说了郡王府那边前去妧家提亲,憋了一肚子气,只能拿下面的发泄。”
“流了不少血,不过还是留了口气,没真弄死。”
屋内光影绰绰,并不那么明亮,也就显得商榷安的面部轮廓半明半暗,五官挺立,神色莫测。
商榷安像是一点不惊,更未露出什么不忍悲悯,他满眼都是旁人不可摸透的冷静情绪,偏头对环着他肩膀,偎依着他的商唯真道:“没事了,惩治都已结束了,不会再有人哭叫。你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商唯真却痴看着他,眼底残留有被吓到的惊惧,目光盈盈,“我想阿兄陪我……”
说到这,身边下属便识相地开始默默往后退了,快速离开这间屋子。
事情发生不过片刻,雨霖院那边在惊动了夜色后,不多时又恢复了宁静,再无别的破坏旁人清梦的惊扰。
商榷安哄睡了商唯真,从房里出来,背影极致深沉,目无表情地关上手上的门。
在离开前,他睇视着眼前的门锁和缝隙,黑暗裹挟着他,宛若置身泥泞一样,身如幽灵,在寂静的暗廊里拖着一步一步走着。
白日京都依旧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通街的巷落近来都在议论一件事,郡王府的将和侍郎府的结亲。
还是妧家的大娘子自己开了口的,代替大人行了自己的主张。
可真是惊煞了旁人,尤其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娘子的。
有的称她,是有眼光的厉害角色,会为自己将来打算,可不是一般女子。
有的更非议她,违背媒妁之言,是极其不孝的女儿,对不起身为侍郎的父亲,应当跪在长街上,受世人唾弃,向双亲请罪。
出了这样的事,妧家近来的下人都减少了外出的次数,以免被人碰见嘴碎,上来就打听自家府宅里的私事。
然而还是避免不了周边邻里街坊登门,妧嵘是有些同僚同样住在这里,也有一些夫人和平氏相识。
为了了解更多,往常不常来的都特意寻了个叙旧的由头,前来喝杯茶,积累谈资。
这场风波闹得很大,却也并不算让人人生厌的丑闻,最多是给风平浪静惯了的世人增添一些乐趣罢了。
在历常珽来过后,甘府的管事奉周老夫人之命,也带人送了一大批礼来,借以表明身为历常珽的母家的态度。
礼单通通交予到平氏和妧枝手上,“还请夫人和娘子过目,这些有部分是生前郡王母亲的遗物,都是些贵重的首饰,老太君说,妧娘子今后就是郡王府的主母,早些收下这些礼物,就当是她代郡王母亲赠给儿媳的心意了。”
送来的礼,多的有些收不下。
光是快速瞥上两眼,都能瞧见里面泄露的珠光宝气,玉石金器。
平氏很是惶恐,与濉安王府那边还没彻底了结,妧枝又擅作主张定下跟郡王府的亲,哪里敢收下这么多东西。
她连忙摆手,“使不得,即是郡王母亲的遗物,应该留在身边才是,如何能让小辈挪用。”
管事很是坚决:“老太君和郡王都无异议,是给妧娘子的,还请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