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44节
妧枝一惊,觉得李含翎问得好生莫名其妙。
然而更让人出乎意料,历常珽那边话语有漏洞,竟不想被李含翎敏锐地抓住了。
历常珽看向身处于他跟李含翎之间的妧枝,从刚才起,在被李含翎言语为难,纠缠找茬时,妧枝都有着让人惊讶的镇定。
他不觉得一个女子就应该遇事哭啼而无解决的能力,但要一个女子遇到这种被“捉奸”的污蔑丑事,还能这么平静。
那定然是遇到过更大更困难的险阻,方才有今日的妧枝。
是以在觑见那张秀白丽质的面庞,看到她眼也不眨地同李含翎回话时,妧枝那副神色,出奇得让历常珽心生出一种怜惜。
所以,他才说她是清白的。
而他并不一定清白。
“……”
历常珽不回应,李含翎露齿阴森一笑,“不说话了,是被我说中了?”
妧枝拧眉,顿觉李含翎在此无理取闹。
“四公子……”
“你住嘴。”李含翎立时呵斥。
“你还未过门,就敢不守妇道。”
妧枝当即彻底冷下脸色,转而眼神如一汪清泉,又清又静默默无声地注视口无遮拦起来的李四郎君。
历常珽更是在下一刻,同样呵斥,“够了,含翎,别再胡说八道!”
眼见他们彼此相互维护,即便没有看到妧枝与历常珽有什么亲密举止,然而在李含翎心中,已然亲眼见到事实。
表兄和未来妻子的背叛,令他一时失去理智。
李含翎威胁道:“等着,此事我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妧枝……”
“亲事,可就要因你今日种种作罢!”
李含翎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茶室外的屏风,久久都未撤离,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影,只听见历常珽好似向小娘子走近了。
接着,一声安抚响起,“不要怕,此事,我会妥善解决。”
妧枝从瞳孔到睫毛都在历常珽靠近时,探出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接着便愕然地眨动了一下,又一下。
“……”
甘府许久没有迎来什么大事。
周老夫人突发恶疾,晕倒是一回事,后面一口气被吊回来,这算是喜气。
不管亲朋好友还是邻里街坊,都说这是有福。
近来日子风调雨顺,除了养病就是养病,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闹腾的滋味。
直到管事来报,“郡王出事了。”
濉安王妃未曾想到有一日,她登门甘府会是这样一种情形。
她的侄儿,和她未来的儿媳妇搅合到一块去了。
这是一桩丑闻,更是一件丑事。
为了弄清楚这其中是否有误会,亦或是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濉安王妃都要亲自走一趟,在她姑姑的见证下,和这个侄儿对峙清楚。
要说历常珽与妧枝在一起,原来也是有迹可循的。
濉安王妃毫不怀疑,这其中很有可能存在她阿姑的手笔。
她阿姑老糊涂了,从她为阿姑引荐妧枝那日,就透露出图谋不轨的野心。
濉安王妃当时只以为阿姑是心血来潮,为侄儿的终身大事操劳,到了急病乱投医的程度。
于是将她带去后院,好好说了一番妧家和王府结亲的不易,未料想,这阿姑竟然闷不吭声,兴起了。
简直是为老不尊,再觊觎,也不该帮着侄儿来抢夺表弟的亲事才对。
甘府大门,濉安王妃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处。
她衣着显贵,特地打扮了一番,面上的浓眉和红唇,更衬托出她不好惹的气质。
身后从王府跟来不下十个护卫,就连婢女亦都充斥着来讨个公道的味道。
从跨过门槛,到抵达正厅,濉安王妃人未知,话语声便传至所有人的耳朵里:“阿姑可害惨我了!”
“今日若是不能给我个说法,你我两家日后可就要反目成仇了。”
濉安王妃人影到达,正厅内,除了甘府的人在以外,身陷风波的男子身影不躲不避,坦坦荡荡地立在厅堂,与绣帕捂着嘴唇,轻声咳嗽的周老夫人站在一块。
神情微微紧绷,处境宛如弱弦,庄严又肃静。
傍晚黄昏时分,商榷安从外面回到王府,书行居里亮起灯火,商唯真在房里沐浴过后和婢女照着镜子,修起眉毛。
商榷安被拦在路上,一身高官厚禄的着装,微微泛黑又透着清灰的夜色下。
五官清俊到极致,冷得有些发邪。
听着耳边言语,“四公子是去木荷堂那边闹了一场,回来后便惊动了王妃,找上了甘府和历郡王去,说是要退婚。”
“郡王说,若是四公子与妧娘子退了婚,这门亲他并不介意接手过去。”
第37章 求娶。
事情突发有因,妧枝的身份特殊,远远轮不到她来和甘府郡王府深交的程度。
其是与濉安王府里的公子议亲的女子,要熟悉来往,也应该是与未来夫家在一起才对。
甘府乃是濉安王府的旁亲,按理两边都不应该背着濉安王府私交往来。
可事实上就是,妧枝私下与周老夫人和历常珽就是走得比较近。
近到超出不该有的范围。
厅堂内,周老夫人换了衣着,也是通身气派。
家中小辈们都退下,只剩甘府的主家、长子以及长孙,还有历常珽在此面对濉安王妃等人。
因事情非同小可,且周老夫人得了消息后,与历常珽确认了想法。
从一开始,妧枝对他们这边想要求娶的意思并不知情,亦是周老夫人主张并且主动与妧枝私下接触。
是以今日,便没有让妧枝出面,而是以甘府和郡王府的名义与濉安王府相谈。
“归根结底,此事与那妧家的小娘子无关,而是我的过错。”
周老夫人端坐在堂上,在濉安王妃找来后,眉头微微搭拢,有着些许歉疚,却并无悔意。
“你要怪还是怪我,此女是我当初见了,就为之心喜的。”
周老夫人:“我瞧她,和常珽甚是般配,方才私下做主,与她联系。在此之前,这些牵桥搭线和撮合的事,不管是妧娘子还是常珽,他们都不知情。”
周老夫人坦然道,濉安王妃震惊了,怒然发声,“阿姑简直是糊涂了!即使再合适,此女也与我们王府议亲了,而今怎可让他们表兄弟之间,横刀夺爱呢!”
“此话的确有理,我的确是老糊涂了!”
周老夫人道:“可时至今日,即便你说妧家与你们王府议亲,将妧娘子指给了你们家四郎,那么婚书呢?聘礼呢?媒人呢?可都有拟定?”
苍老却稳重的声音一句一句将濉安王妃的话反驳,客厅里只剩濉安王妃的哑然与无言以对。
议亲虽是议亲,但周老夫人说的这些,两家还真没有明确且正式的通过气。
濉安王考量的是,等此次风波过去,妧嵘能摘除嫌疑后,再三媒六聘下达婚书。
一直没有给妧家立下纸质婚约,就是濉安王府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即可承诺,又可随时毁约。
此时还真叫周老夫人说对了,“无媒无聘,亦无婚书,不是议了亲,就将别人家的娘子定了生死。”
“婚约还可作废,既无婚书,不过口头商议,那就当不得真。我瞧你们也不是真心想要求娶,既然我这边也有意,常珽又如何不能和人家娘子往来?”
“莫非,妧家的小娘,还得你们来做主,得了你们的应允她才能嫁给谁?”
虽然字字句句都被周老夫人说中了,也不乏其中道理。
但濉安王妃依然道:“阿姑还真是巧言善辩的很呐!”
“口头上的约定如何就不能作数?此也是一种承诺,且我们两家约定好,只是没有立即立下婚书罢了。那也是有我们自己家许多考量,是想更为慎重谨慎对待这桩婚事,如何就是作废了?”
“还有常珽,你且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与你阿母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含翎也是你的表弟,你如何能做出瞧上你表弟未婚妻的事来?就不怕传出去,让世人耻笑么?!”
历常珽被当众点名,并未有一丝躲闪,而是走到濉安王妃跟前,在所有目光注视下,向濉安王妃弯下了腰,“常珽深表歉意,小姨母,但诸如祖母方才所说……”
“既然妧娘子,与四郎并未成立真正的婚约,那她能议亲一个,便能有两个。”
“君子好逑,不管四郎与妧娘子是否真的退亲,我这边都会去遣媒人上门求娶。此想法是我早就有之,祖母不过是按照寻常惯例督促我早日成家,并非是因为她撮合,我才顺势而为。与妧娘子,也没有干系。”
“还请小姨母,要责怪便责怪我。”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濉安王妃不可置信听完他这番话,双目大睁,在椅子上都坐不安稳。
历常珽神色不变,在这般情形下,更像是暗自松了口气。
甚至觉着,被察觉到了也好,正好免去了还要去濉安王府解决这桩婚事的麻烦。
“我非是糊涂了,今日所说的话,字字为真,在场的皆可作为凭证。”
历常珽:“我将求娶妧娘子,不管她最后会选谁,还请小姨母不要将常珽的错,迁怒到妧娘子那处。此事后果,由我一人承担即可。”
他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令在场的人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妧枝在李含翎去木荷堂闹过后,平静地回到家中。
那日她谢绝了历常珽送她的提议,而是无事人一般独自离开了。
历经过上辈子的大悲大喜,妧枝早已不是无知且弱不禁风的女子。
她虽然惊讶,却对发生的事并未感到一丝畏惧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