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42节
拿到钥匙,妧枝依旧还在平氏身边,并未立刻就走。
平氏好奇,“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
妧枝细细打量她,忽然抬起手帮她把平氏衣上的褶皱抚平了,“阿母今年好似很久没有裁新衣了。”
平氏略微触动,下一刻摸着自己的脸笑起来,说:“都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还要什么新衣,你与阿柔多备至些好看的衣裳就行了。”
妧枝:“阿母,总是多为别人想,可有为自己想过一些?”
平氏愣住,似是不明白今日妧枝是怎么了。
竟问的都好生奇怪。
“那我……嫁人作妇,为妻为母,有了你们,可不就只为你们着想,这一生不就这样了?”
妧枝:“那阿母可有想过,跟阿父和离,和我还有妧酨阿柔一起生活。”
妧枝陡然语出惊人,叫平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惊天之语。
“你……”
妧枝定定注视她,平氏眉眼已经没有年轻时那样的淑丽了。
除却细秀的眉头,挂在她眼角的是缱绻的眼纹和对日子的疲倦与麻木。
妧枝摸了上去,向她恳求,“阿母信我吧,我会让阿母过上好日子的。”
“阿母,跟阿枝一起过活吧。”
……
在将平氏他们安置在新家前,妧枝决定典当了这么多年积攒的嫁妆。
她本就无意再去嫁到王府,有没有嫁妆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反倒是眼下她急需用钱,将这些东西拿来急用才是最好的。
平氏将钥匙交给妧枝后,对长女一如既往地放心,妧枝做事有头有尾,且有自己的主意,于是并未多去关注库房的变动。
在妧枝将自己的嫁妆拿去典当的第三日,京都的街头,她的轿车停在了木荷堂。
管事出来迎接,“妧娘子终于来了。”
妧枝刚从典当行出来不久,不想她常坐的一张轿子就被眼熟的人给找上了。
历常珽的长随道:“还请娘子去木荷堂一趟,郡王有事要与娘子相商。”
除去嫁妆,妧枝的另一条生财路也是靠着历常珽得到不少好处。
她不曾犹豫,就亲口应允,“即是郡王相请,那就去吧。”
“起轿,走。”
在她背后,两张耳目将她的行径瞧得一清二楚,一个在轿夫起轿后跟了上去。
另一个,与同伴商议好后,转向了来时的王府。
第35章 浑水一滩。
王府书房中,尽是白纸上渲染的墨香。
“阿兄,这里是不是画的不好,你快帮我改改,这雀鸟的翅膀,我怎么画的就是较为僵硬?”
商唯真坐在书房椅子上,央求着商榷安为她改画。
商榷安看了一眼,“不是你画的不好,而是你未在用心。”
商唯真脸上一红,恍若被说中心事。
今日天色宜人,正好阿兄不忙,待在府上。
商唯真便来此找他,看到窗外树上停着的鸟儿,觉着日光下的羽翼宛如彩衣,于是动了想要画下来的心思。
二人在书房研墨起笔,气氛美好而宁静。
商唯真大部分心思都不自禁偏向了立在书架前,负手而立的身影上,在画上便分了心。
熟料阿兄居然知道她不专心。
商唯真娇柔道:“阿兄,帮我改改……”
商榷安收起神思,欣然而至,来到商唯真身后,仿佛不经意般,却直接了当的圈住了她的手。
这让商唯真胸脯下的心跳越发厉害,然而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忽然门外有人进来。
“大郎君。”是近几日被派出去的披甲,看神情便知,是有事要向商榷安禀告。
商唯真看着他们。
往日一有这样的情况,多数时候她都在场,不用避讳,然而今日不大一样。
在披甲进来唤了声“大郎君”后,阿兄竟然从背后立起身,“唯真,出去一下好吗?”
商唯真瞳眸睁大,似乎预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吩咐。
“阿兄……”
“披甲有要事向我禀告,有其他人在,他不方便。”
书房的门被悄然关上,站在外面的商唯真望着眼前的一幕,像是还感觉到不真切。
而屋中,商榷安面对下属的陈述,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是说,你亲眼见她去了典当行,典当了全部的嫁妆?”
披甲:“不错,此事是我亲耳所闻,属下还问了典当行的掌柜,对方也是这般说,‘那位官娘子急着用钱财,连嫁妆都不要了,真是了不得’。”
披甲学着掌柜的话,商榷安闻言,眸色变得又深又暗。
印象中,妧枝是任劳任怨的一个女子,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甚至对于生养她的妧嵘和平氏,她都可以称得上问心无愧。
那么而今,她又是变卖嫁妆,又是添置新宅,是想做什么?
木荷堂是历常珽名下开设的茶室,往来招待的都是富户贵客,妧枝来过此处,已经不是当初谁都不认识的生人了。
下人对她身份颇为熟悉,甚至透着几分尊敬与讨好。
“妧娘子,快里面请。”木荷堂里的下人热络道:“郡王还是在老地方,正等着见妧娘子你呢。”
妧枝听闻后愣了愣。
下人们待她十分客气,就好像将来某一日,她身份会变得大不同,于是从最近起,提及她与历常珽,都充斥着旁人所盼望的亲昵。
“我来晚了。”她客气地说。
“不晚不晚,正合适呢。”下人推开房门,上回来过的茶室便落入妧枝眼眶。
历常珽正在里面与下属交代什么,只见妧枝一来,便吩咐道:“就这般吧,你们都下去。”
下人答应,都清楚郡王要与妧娘子单独说话。
从妧娘子身边经过时,历常珽身边做事的人都不禁余光悄悄观察了一眼。
许是妧枝对目光敏感,瞬间便抬头朝他们望去,想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而在桌案前,将这一幕都目睹眼底的历常珽适时的咳了一声,“还不快出去,在磨蹭什么。”
“是,是。”下属们离开,不好再打量这位有可能成为郡王府的未来主母。
不过片刻,茶室的门便被紧紧关上。
“妧娘子,来坐吧。”历常珽出声招呼。
妧枝回过神,朝历常珽走近,对那道往日其实是敞开的门,并未表露出任何意见。
二人总要避嫌,私下相见,门开着可以避免许多误会。
然而今日,妧枝只想知道历常珽寻她是因为什么事。
而历常珽,似乎也只字不提。
这样仿佛多了许多亲密……
妧枝:“郡王寻我?日前送到府上的青团,郡王和老太君都吃了吗?”
今日得闲,并不着急,妧枝也就能与历常珽多聊几句家常。
未料想,历常珽声音一沉,忽然道:“正是尝过其中滋味,方才派人请你过来。”
“你在青团里到底放了什么?”
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妧枝心里一怔,见到这般情状,顿时有些不安,“怎么了?莫非是青团不好吃,还是老太君不合口味……”
然而历常珽未答她的话,妧枝只能回想自己在做青团时,是否掺了不该掺的东西。
亦或是周老夫人吃了它身子不适?
就在妧枝与历常珽对视间,仔细观察他神情,颇为担忧等待回应,只见这位郡王渐渐在与她相互凝视中,表情由沉到微笑起来。
“都不是。”
历常珽:“是你做的太香甜软糯,一送到府上,祖母就与大家分吃了。”
“连我,也不过只分到一小个而已。”他的沉脸在这一刻变得委屈。
气氛彻底轻松,妧枝登时嘴唇微张,笑容哑然。
“这……”
眼下可以确定,这位郡王方才是故意在逗她呢。
妧枝:“还好,原来只是不够吃,不然方才一听,还以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历常珽也是说完之后便后悔了,早该想到会吓着妧枝,他不该这般与她玩笑的。
“是我唐突了。”
“那下回,我再额外给郡王做一份。”
妧枝与他异口同声,四目相对都有些讶异,只是历常珽看着她的目光,里面的情绪越来越深。
他立马答应道:“那可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