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34节

  平氏早已不与妧嵘同房,而今却是要早早起来为他洗手作羹汤,且妧嵘偏好的吃食,一向由平氏亲手伺候。
  她看到妧枝来到伙房,两边袖子都卷起,露出白嫩的细腕,讶异道:“你这是来帮我的忙?我不是说了不用,你……”
  妧枝道:“阿母,上回邀我去东林寺吃斋食的老太君病了,我想做些点心去看看她。”
  平氏倒是记得此事,吃斋食那日,妧枝不在家中。
  濉安王府的礼便送来了,然后他们又一同登门去吃了炙羊席。
  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夫人这就病倒了。
  她惋惜,“那你做吧,可要做那等口软酥软些的,否则病了可尝不进去。”
  妧枝:“就做两样素点心,多的留给家里吃。”
  妧枝有一双巧手,她不是被宠大的,但平氏从来没真正让她吃过苦。
  最苦最累最脏的都是由她自己干,从没有一句怨言。
  平氏忙中觑了一眼正在揉面的长女,欣慰一笑。
  她这一身白中透粉的好皮肉,像极了平氏记忆中的母亲。
  纤纤玉指越发白皙。
  不得不说,妧枝是最得她心的女儿,如果不是会忤逆她父亲就好了。
  在她收回目光继续忙碌时,妧枝微微抬起了眼眸,她看着平氏,若要他们都不受妧嵘牵连。
  也不知阿母是否愿意与妧嵘和离……
  拆穿妧嵘养了外室的奸情,势必要大动干戈一番,到时候免不了叫平氏等人受累。
  而想全身万无一失而退,只有等她挣够了资产,才能保他们一个安稳容身之地。
  或者……寻一个更大的靠山。
  点心做完以后,妧枝便带着吃的出门去了。
  且不说周老太君能否进食,她总不好空着手去探望。
  妧枝先去了管事所说的茶苑,因是去见历常珽,便不好用家里的车马,只能步行。
  隅中之前,她找到了地方。
  茶苑在上林坊的大街上,此处多是达官贵人出行之地,寻常百姓都不轻易过来。
  街上的铺子亦都更加精细奢华,出入此地者身家都非比寻常,妧枝上辈子是做了濉安王府的大夫人,方能陪着濉安王妃来过几回。
  如今她稍作打扮,但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婢女和下人跟着,亦相当显眼。
  往来街巷,或是铺子里的伙计和行人,都会多看她一眼,猜测妧枝身份,是哪家的娘子。
  一直到妧枝停在木荷堂的门口,抬头仰望那块牌匾,以免认错了门。
  伙计见她还带着东西,出来迎接,“客人是进来喝茶,还是有什么吩咐?”
  妧枝看着伙计:“我与郡王有约,今日特地前来拜访。”
  西南方向,有一处与木荷堂一样的华贵茶苑。
  在楼阁之上的飞檐翘角下,伫立着一道负手而立的修长身影。
  “商大人,据可靠消息,乱党贼子那边好似听得了一些风声,不知是我们身边人透露的,还是出了什么差错。”
  “近来有好几位被盯梢的官员都一反常态,竟都不聚在一起,我手下人潜伏在其中一人府中,说是一个叫妧嵘的臣子,率先闭门不出,近来断了一切应酬。”
  对方道:“我看,不如还是提前将他们一网打尽,未免夜长梦多啊。”
  又有一道声音说:“眼下是打草惊蛇,还不到收网的时机,若不能将这背后掩藏更深的人连根拔起,那才是酿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还是先查清,妧嵘为何会先得知风声?亦或是我等手下出了叛徒再说。”
  背后议论声不断,商榷安站在窗前,一直看到那道提着食盒,一身白衣赭红长裙的女子走进对面的茶苑。
  眼皮方微微的掀了掀。
  近来,朝中忽然出现一道弹劾他的声音,说他品性不端,出尔反尔,戏弄了无辜女子的感情。
  不等商榷安去查是谁的手笔,自然会有上官来透露消息给他。
  在炙羊席后,妧家一家回去,第二日听说这封弹劾就被呈到了圣上案上。
  答案毋庸置疑,不管是弹劾还是风声,都与妧家脱离不了干系。
  至于被盯上那么多天的妧嵘,竟能在当下反应过来,自然是有人提醒了他。
  否则以此人的能耐,到死也绝无可能发觉他已经暴露了出来。
  低眉墨眼觑着木荷堂的牌匾,商榷安想到那日夜晚,在庭院里打开的信件。
  前世,历常珽有一段时日常常登王府大门,彼时商榷安的下属亦有将此事报给他听。
  但当时商榷安并未在意,妧枝是安分的,当初说好她硬要进这个门,就要安分守己,如她承诺般做好一个夫人。
  即便他们之间相敬如宾,商榷安都确信她不会做出那等有违宅门妇人的行径。
  是以,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今生,多日之前,李屹其与妧枝相看,他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言她攀炎附势。
  其他暂且不表,如今亲眼所见,没想到这位前世妻子,也并不如意想中那般清高。
  是又攀了什么高枝。
  半刻过后,商榷安回头,与同僚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会亲手着办,就如方才所言。”
  “只是一时打草惊蛇,对方并不知自己真的暴露了,待到时机成熟,再将他们连根拔起。”
  “是,是。”
  底下人应道。
  商榷安眉眼淡道:“我还有事,诸位先行吧。”
  茶苑里的人分别走出,过了许久。
  商榷安也从里面出来,只是立在门口处,审视地看着眼前茶府。
  第29章 独处一室。
  木荷堂内,妧枝跟随引领的伙计穿过茶桌厢房,径自来到一间屋子前。
  伙计道:“娘子请先坐着喝茶,我这就去禀告郡王你来了。”
  妧枝环顾四周,附近走廊上除了摆放的盆栽,别无他人路过,中间是个露天的空庭,晴可日照,阴可通渠。
  此时阳光正好照在下面水池的花草上,泛起粼粼波光。
  妧枝正要推门进去,就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妧娘子。”
  历常珽从她背后过来,隔着几步之遥看着她。
  “你来了。”
  “妧枝见过郡王。”
  她向下行礼,姿态窈窕,历常珽未曾挪开目光,就这般盯着。
  直到妧枝察觉氛围有几分怪异,这才听见历常珽道:“不必客气,快起来吧,我们进屋说话。”
  既然主人家一来,妧枝便让开到一旁,等着历常珽开门进去。
  她等对方到了屋中,才在目光示意之下迈开步伐。
  进来之后,历常珽对她身后的下人道:“快去奉茶,再送一些茶点过来。”
  “坐吧,妧娘子。”
  妧枝依言来到历常珽面前,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
  “这是?”
  “这是我为老太君做的点心,听闻老太君病了,我想登门探望,这才带了这些东西来。”
  妧枝打开让他看看,历常珽所见,妧枝所带的点心不见荤腥,极为清淡雅致,他不禁问:“这都是你亲手做的?还是……”
  妧枝:“是我亲手做的,这些都是我阿母教我的手艺,郡王觉得这些给老太君尝尝,可谓合适?”
  历常珽仔细观察她的手,妧枝的指甲修剪的整齐而干净。
  她不是养在闺中的那等大娘子,还会帮自己劳累的母亲分担,极为懂事理。
  而今,不过是因为他传话给她,祖母病了,她便这样有心,亲手做了吃的送来。
  点心精致,看起来新鲜,可见应是一大清早就起来忙碌了。
  而这些,都不过是为了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老妇人……
  历常珽盯着妧枝手的眼神,已然悄悄变了。
  “自然无有不妥,你的心意很好,多谢你了。”
  妧枝:“郡王客气了,老太君对我一见如故,是个宽宏慈爱的长辈,她忽然生此大病,我却帮不上忙,只能这般尽一尽绵薄之力。”
  “休要妄自菲薄。”
  历常珽看着她,“当初在小姨母府上,若不是妧娘子好心提点我,还不知祖母身体抱恙,能否保住性命都难说。你可是立了大功的。”
  “大夫说,若不是有人在身旁照料,待他赶到祖母说不定就要去了。我才是,不知道如何感谢妧娘子你才好。”
  妧枝:“感谢倒是不必,郡王已经遣人到家中送了太多礼,我不过是察言观色多了句嘴,实在不敢居功。”
  “而今心愿,只期望老太君尽早无病无痛,快些恢复。”
  “你……”
  妧枝进退有度,历常珽思量道:“你实在太善了,妧娘子果然如祖母所言,是个极好的人。”
  “若今日换成旁的,只怕早已经期望我能允诺他些什么了。”
  他同她笑笑,之前保持距离的架子好像都被卸下来,不管是语调还是语态,都温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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